海螺的回响还在耳边萦绕,林心萍听得有些出神,连身边的动静都没立刻察觉。
直到一只手,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微微的粗糙,轻轻覆在她握着海螺的手上。
那手很大,很稳,掌心温暖干燥。
将她的手连同那只冰凉的海螺,一起包拢住。
林心萍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抽手,只是任由戚何握着。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两个孩子细弱平稳的鼾声。
“睡不着?”
“嗯。”
“脑子里东西太多,乱。”
戚何没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他拇指的指腹,在她手背上那些冻疮留下的暗红印记上,慢慢地摩挲着。
动作很小心,带着一种无声的抚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心萍心里那点说不清的胀痛,忽然找到了一个出口。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不想哭,尤其是在这刚刚团聚的夜晚,在孩子身边,在他面前。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点湿意逼回去。
“想哭就哭吧。”
戚何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这儿没别人。”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拧开了某个闸门。
林心萍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进鬓边的头发里,冰凉一片。
她咬紧了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戚何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手臂从她颈下穿过,将她整个人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将她圈住。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沉稳的心跳。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只是这样抱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很紧,却又带着一种克制,怕弄疼她,也怕吵醒孩子。
林心萍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很快浸湿了他的前襟。
三年了。
一千多个日夜。
她独自走过山海,见过最苦的坚守,也受过最难熬的孤寂。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平静地面对一切。
可直到此刻,在他怀里,被他这样紧紧地拥抱着,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三年,她有多想他,多想这个怀抱!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盔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是那个穿越风雪,记录传奇的记者林心萍,她只是他的妻子!
一个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回到家的女人。
她哭得无声,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终于慢慢止住。
只剩下一下一下的抽噎。
她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鼻尖是他身上混合着淡淡皂角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戚何依旧抱着她,手臂没有松。
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复,颤抖也止住了,他才极轻地开口,声音闷闷地从胸腔传来,
“都过去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有千钧重。
是的,都过去了。
她走过来了,也回来了。
“嗯。”
林心萍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音浓重。
“以后……”
“还走吗?”
这个问题,让林心萍心里猛地一紧。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不是问她还出不出门,而是问,她的心,她的笔,还准不准备再次投向那些遥远而艰苦的地方。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想起了西沙的碧海,风雪梁的旗,戈壁滩的星空,林海里的篝火,还有那些年轻而黝黑的脸庞。
那些地方,那些人,已经成了她生命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她的笔,注定要为那些发不出太大声音的地方和人群,继续书写。
“可能……还会去。”
“有些地方,还没走到。有些故事,还没听完。”
她感觉到戚何抱着她的手臂,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嗯。”
“想去,就去。家里有我。”
还是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