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到站了。
天都快黑了，站台上人很多，吵吵嚷嚷的。
林心萍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更沉的袋子，跟着人群往外走。
她心里有点慌，又急得厉害，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
忽然，她看到了。
戚何穿着军装，站在前头，正伸着脖子找人。
他也看见她了，眼睛一下子亮了。
公公婆婆站在他后头，婆婆急得东张西望，公公看起来还算稳当，可手捏得紧紧的。
戚何一手牵一个，牵着安儿和宁儿。
安儿长高了，小脸绷着，努力站得直直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
宁儿扎着马尾，被爸爸牵着，有点迷糊糊的，小嘴抿着。
“妈妈！”
安儿先看见了，猛地甩开爸爸的手，大叫一声，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冲了过来，一头撞进林心萍怀里，撞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紧跟着，宁儿也“哇”地哭出来，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妈……妈……”，扑了过来。
林心萍把两个孩子一起搂进怀里。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啥也看不清了。
她闻着孩子们身上那股熟悉的、热乎乎的味儿，脸贴着他们的小脸，嘴里不停地念叨，
“安儿……宁儿……妈妈回来了……回来了啊……”
婆婆也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眼泪哗哗地流，
“可算回来了……看看，瘦了，也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公公接过她手里沉得要命的袋子，声音有点哑，
“回来就好，好。”
戚何这才走过来。
他没像孩子那样扑过来抱，就站在那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她，好像要把她看进眼里去。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用指头给她抹了抹脸上的泪。
“回家吧。”
他就说了三个字，声音不高，可听着让人心里特别踏实。
林心萍看着他，眼泪又冒出来，可脸上却笑了，用力点头，
“嗯，回家！”
一家人挤在小小的吉普车里。
林心萍一手搂着黏在她怀里不动的宁儿，一手被安儿紧紧抓着。
戚何开车。
“路上累不累？”
“身体咋样，你看你瘦的……”
“这三年吃了不少苦吧？”
车子开进熟悉的街道，拐进那条走过无数次的巷子。
院门没关严，缝里透出的光，看着就暖和。
推开门，小院还是老样子，葡萄架，石桌石凳，晾衣服的绳子……
可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妈妈！看！格桑花开了！”
安儿指着墙根，兴奋地喊。
林心萍看过去。
墙根下，那几棵她走时还没手指头高的格桑花苗，竟然真的开花了！
她走过去，蹲在花跟前，用手指头碰了碰那薄薄的花瓣。
真的开了。
在那么高的雪山上能开，在几千里外的自家小院里，也能开。
“我和爸爸天天浇水！”
“我说了，一定要等妈妈回来，给你看最大最漂亮的花！”
“嗯，妈妈看见了，开得真好。”
林心萍把儿子搂过来，亲了亲他的脑门。
她站起来，看着这个离开了快三年的小院，这个她天天想、夜夜梦的地方。
一路上的大风大雪，那些守在边边角角的战士们的脸，受过的累，流过的泪，还有心里满满的感动……
这会儿全都涌了上来，堵在胸口，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