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走到公案前,拿起那份明细册,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对耶律常道:“你看,这是咱们拟定的大定府未来的发展规划。
民居重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耶律常连忙起身,走到公案旁,俯身看向那页纸。
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条目,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秦桧伸出手指,点在其中一条上,缓缓道:“其一,便是兴修水利。
大定府地处塞外,水源匮乏,百姓们种地全靠天吃饭。
本府已经让人勘测过了,城南三十里处,有一条洮儿河,水流充沛。
咱们可以组织民夫,开凿一条水渠,引洮儿河的水,灌溉城北的万亩良田。
如此一来,百姓们种地,便再也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耶律常的眼睛一亮,他抬起头,看向秦桧,语气里满是激动:“大人此言,正合下官心意!洮儿河的水,下官自小便知,只是从前大金朝廷只顾着搜刮民脂民膏,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
若是真能开凿水渠,那城北的那些旱地,便能变成水田,种上水稻,百姓们的口粮,便又多了一层保障!”
他说着,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几分急切的神色:“下官熟悉当地的地形,若是大人信得过,下官愿亲自带人去勘测路线,组织民夫!”
秦桧看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道:“耶律同知不必心急。
此事,本府早已想过,你是土生土长的大定府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此事自然是要交给你来办。
不过,开凿水渠,耗资巨大,咱们还得向朝廷上书,请朝廷拨款支持。
另外,大宋银行那边,也可以再申请一笔贷款,分期偿还便是。”
他顿了顿,又指着另一条条目,继续道:“其二,便是兴办工坊。
大定府周边,铁矿、煤矿资源丰富,从前大金朝廷,只是一味地开采,却不知利用。
咱们可以在这里,兴办一座炼铁工坊,一座采煤工坊。
炼铁工坊炼制出来的铁器,一部分可以用来打造农具,低价卖给百姓,一部分可以运往汴京,支援朝廷的军工制造。
采煤工坊开采出来的煤炭,除了供应工坊所需,还可以卖给百姓取暖做饭。
如此一来,既能增加府衙的赋税收入,又能给百姓们提供更多的谋生之路,岂不是两全其美?”
耶律常听得连连点头,他的目光落在那页纸上,眼神越来越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数年后的大定府,水渠纵横,良田万顷,工坊林立,商贾云集,百姓们安居乐业,欢声笑语洒满街巷。
“大人的谋划,真是高瞻远瞩!”耶律常由衷地赞叹道,“只是,兴办工坊,需要大量的工匠和技术。
咱们大定府,怕是没有这么多懂炼铁、采煤的匠人啊。”
秦桧微微一笑,道:“这一点,本府早已想到了。
陛下在汴京设立了研究院,里面有许多精通百工技艺的能人异士。
本府已经向朝廷上书,请求研究院派遣一批工匠前来,指导咱们兴办工坊。
另外,咱们还可以在本地招募一些年轻力壮的百姓,跟着那些匠人学习技艺。
不出几年,咱们大定府,也能培养出一批自己的匠人。”
他放下明细册,走到耶律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地说道:“耶律同知,本府知道,你对大定府的百姓,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
这些事情,本府只抓大方向,具体的施行,还要劳烦你多费心。毕竟,你比本府更了解这里的一切。”
耶律常闻言,身子微微一震。
他抬起头,看向秦桧,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他知道,秦桧是大宋的重臣,是陛下亲自指派的知府。
而他,不过是一个降官,一个契丹人。秦桧能够如此信任他,将这么多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办,这份胸襟值得敬佩。
大人放心!”耶律常挺直了脊梁,声音铿锵有力,“下官定当肝脑涂地,竭尽全力,将大人的谋划,一一落到实处!绝不辜负大人的信任,更不辜负陛下的厚望!”
秦桧看着他这般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正将大定府的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他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刚刚接到陛下的诏令,前来大定府担任知府时的心情。
那时的他,心中满是忐忑和不安。
他久居朝堂,从未有过地方主政的经验,更何况,大定府是刚刚收复的失地,情况复杂,人心浮动。
他甚至以为,陛下将他派到这里,是对他的贬谪。
可是,这两个月的经历,却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亲眼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水泥瓦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亲眼看到,那些荒芜的土地,被百姓们重新开垦,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他亲眼看到,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在自己和耶律常的手中,一点点地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想起陛下临行前对他说的那句话:“秦桧,你久在朝堂,惯于纸上谈兵。
朕派你去大定府,不是让你去做官,而是让你去做事。
让你亲眼看看,百姓们需要什么,让你亲身体会,什么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日后,朝堂之上,朕需要的,是有地方主政经验的能臣,而非只会空谈的腐儒。”
那时的他,对陛下的这番话,还有些似懂非懂。
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陛下的深谋远虑。
朝堂之上的高谈阔论,固然可以指点江山,可是,若是没有地方主政的经验,那些言论,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唯有亲身走到百姓之中,亲眼看到他们的疾苦,亲手为他们解决问题,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为民父母”,什么是“社稷之重”。
秦桧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在朝堂之上的那些争权夺利,那些勾心斗角,是多么的可笑。
相比于让百姓们过上安稳日子的成就感,那些朝堂之上的虚名浮利,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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