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块被剁得大小匀称,与厚切的冬瓜块一同慢炖出来。
瞧着汤色清亮澄澈,轻轻一夹鸡肉酥烂脱骨,冬瓜入口即化。
上头撒了一把翠绿的葱花,更添几分色泽,让人垂涎欲滴。
砂锅滚烫,冬瓜炖鸡正冒着腾腾热气,裹着鲜香直往人鼻尖钻。
一旁配着一盘醋溜白菜帮子,酸爽脆嫩,这个季节最是开胃。
还有一碟酱烧豆角,油光锃亮,咸香入味,也最是下饭。
李厨娘记着两个孩子,特意蒸了一大碗嫩滑的鸡蛋羹,只轻轻滴了几滴香油提味。
这道菜老少皆宜,宋家桌上常有。
除了鸡蛋羹,还有一碟腌制了有一会的凉拌黄瓜片。
斜刀切片好入味,口感清爽,只撒点细盐,淋少许米醋,配上一点辣椒,解腻正好。
这些菜式都是家常味道,荤素相宜,搭配得恰到好处。
这做的是宋家平阳县老家的口味,并非姑苏本地菜色。
李厨娘手艺出众,是周管事特意寻来的,擅长烹制西南风味的厨娘。
如今近九月,天正热乎,此时酉时虽日头已落有了一些凉意,不过风中裹挟的还是热浪。
因而,瞧着那盆还在冒着热气的冬瓜鸡汤,宋家人暂时没有喝,先拣着鸡块和冬瓜吃。
待回头凉了一些,饭后再喝汤最是舒坦。
醋溜白菜爽口解腻,酱烧豆角咸香下饭,就着喷香的干米饭,吃的过瘾。
宋溪手里捧着一碗纯干米饭,上头浸了一些酱汁。
他上辈子是南方人,比较爱吃米饭。
从前也几乎是吃堂食长大的,自然已经吃习惯了吃米。
此时宋家人都在就着那一盆馍馍吃菜,只有宋溪丝毫没有半点想去拿馍馍的意思。
从前是没得选,如今有软糯的米饭可吃,哪还有将就的道理。
平阳县虽说米面皆食,可干饭的价钱比馍馍贵上不少,寻常人家平日里难得吃上一回。
更何况这还是精米,搁从前,就连糙米都是稀罕物。
宋溪从前能吃上糙米,全是家里人疼他,特意省出口粮,央人换来的。
饶是这样,自家的口粮也不够他顿顿吃,只能隔十天半月解馋似的吃上一回。
也正因这般,宋溪才勉强能咽得下馍馍,可若要日日吃,他是怎么都吃不惯的。
到了如今,可能是难受的多了,现在他一口馍馍都不愿碰,心心念念的只有干米饭。
这时节的精米带着些许泛黄,口感不错。
宋家请的奶娘并不住在这里,每日傍晚等大房从铺子里回来,便收拾妥当离去。
喂孩子吃饭的差事,还得宋家人自己来。
陈玉莹抱着虎头坐在宋虎身旁,不用哄,拿着瓷勺舀起蛋羹轻轻吹凉就送到娃儿嘴边。
虎头乖觉地张了小嘴,一口接着一口吃得香甜。
陈小珍自顾自吃着饭,偶尔抬眼瞧一瞧旁边的小儿子。
宋行远三岁多快四岁的年纪,已经学着自己吃饭了,虽说吃得满桌狼借,却执拗地不肯让人喂。
要是不让他自己吃,就哭闹不止,人小鬼大,宋家人都奈何不得。
只能把他吃洒的米又给他抓进碗里,总之不能浪费。
这会宋行安被他爹宋柱抱在怀里,小脑袋刚巧能露出桌面。眼巴巴瞅着自己面前的小碗,费力地用勺子吃着饭。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把木勺,和宋家人用的瓷勺都不一样。
先前他用的也是瓷勺,吃饭不老实,一个不注意就被他失手摔碎了。
李翠翠心疼得不行,又舍不得打骂孙子,忙催着大儿子宋柱赶紧去买了把木勺回来。
这瓷勺不便宜,从前宋家哪里有过这样好的东西用。如今这家里的还是原先周管事送来的,他们自家是舍不得买。
如今摔坏了一个,实在糟塌,若是再摔碎一个,当真要叫人心疼不知多少日子,怕是要日日惦记。
饭桌上,宋微仪挨着二婶陈玉莹坐着,身旁是她娘陈小珍,再往边上,是两个空着的位置。
那是老两口平时的座位。
老两口还没从外头回来,空着的位置上却也摆了碗筷。
天热,那一碟凉拌黄瓜最是受欢迎,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院里宽大的木桌旁,一家人刚吃过饭,正捧着碗慢慢喝汤,院门忽然响起,老两口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宋大山脸上带着笑,从怀里摸出几块糖,先递给了宋行远。
宋行远正喝着汤,差点呛着,连忙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爷,我不是小娃娃了。”
宋大山看着眼前这个比从前清瘦了不少的孙子,心里一阵感慨。
他的大胖孙子哟,一眨眼就瘦了。
宋大山听宋行远这样说,有些遗撼地问:“真不要啊?”
宋行远飞快地摇摇头。
宋大山也不勉强,转身去逗更小的孙儿,把糖给了宋行安,笑眯眯地看着胖乎乎的小家伙。
他也没忘了公平,分了一半糖给三孙子虎头。
这也是个胖娃娃。
虎头还小,吃不了整块糖,陈玉莹便用指尖蘸了一点糖沫让他尝尝味道,剩下的顺手就给了孩子爹宋虎。
另一边,李翠翠笑呵呵地从布兜里捧出刚带回来的果子。
这是吃酒时她特意留下来的,舍不得吃。
红润润的枣子,果大皮薄,瞧着就喜人。
“小宝,快尝尝这枣子,今儿刚买的,可新鲜了。”
那白蒲枣肉厚汁多,咬一口酥软鲜甜,既可直接吃,也能拿来做蜜饯。
宋溪只拿了一颗,在他娘的注视下吃进了嘴里。
“挺甜的。娘你也吃。”
李翠翠见他吃了才放心,乐呵呵地摆摆手,然后不由分说又往他手里塞了几颗。
宋溪只能接下。
“你多吃些,读书费神呢。”李翠翠笑道,转身又把剩下的枣子捧给了孙女宋微仪。
“二丫啊,尝尝这枣子,可甜了。”
宋微仪正小口小口地啜着汤,见奶奶递来枣子,眼睛弯了弯,伸手小心地接了过去,轻轻说了声:“谢谢奶。”
宋微仪捏着那颗枣子,小口小口地咬着,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
她抬眼看了看,只有小叔手里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