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甚至都没有思考，凭借着专业的眼光，直接脱口而出。
“祁先生，那块地是早年的永久地契，在港岛非常稀缺。虽然位置偏，但那是着名的风水宝地。光地皮和房子，现在的市价起码在三千万港币以上。”
“而且……”
安东回忆了一下昨晚见到的场景。
“虽然我不懂古董，但他屋里博古架上摆的那几个瓷瓶，如果是真品，加之那套黄花梨的家具，这一屋子的软装，至少还得加两千万。”
“五千万？”
赵阳倒吸一口凉气，这在九十年代初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祁同炜转过身，目光如刀，盯着桌上的那份所谓干净的资料，冷笑道。
“听到了吗？”
“一个开破麻将馆，守着一家亏损古董店的老头，年报税收入也就百八十万，他还要养着大狼狗，雇着菲佣。”
“他哪来的钱买三千万的豪宅？哪来的钱玩几百上千万的古董？哪来的钱喝几万块一斤的普洱？”
“这就象是一个月薪两千的小保安，突然全款买了一套独栋别墅，还开着法拉利上班。”
祁同炜一把抓起那份文档，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这份文档越干净，就说明他的问题越大！”
“资产与收入严重倒挂！这是最直接、最无法辩驳的逻辑漏洞！他的钱，只能是来自那些见不得光的暴利渠道！”
一言惊醒梦中人！
赵阳和林晓晓恍然大悟。
是啊！
他们被纸面上的数据给骗了！
在这个金钱社会，生活品质才是最诚实的证据！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赵阳咬牙切齿，“这老小子藏得真深！这明面上几千万身家，怕不都是吃的人血馒头！”
“没错。”
祁同炜走回桌边，手指在资料的最后一栏——【社会关系】上重重一点。
“既然确定了他有问题，那他是怎么把钱洗干净的？又是谁在罩着他？”
“一个孤僻的拆白党，在港岛这种社团林立的地方，没个硬靠山，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资料上说，这老头生性孤僻，不怎么跟人来往。但唯独和一个叫付海楼的老人关系密切。”
祁同炜指着那一行小字。
“这两人每隔一段时间，必在油麻地的陆羽茶楼饮茶，雷打不动，持续了十几年。”
“安东，这个付海楼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一向淡定的安东，神色竟然微微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祁先生，这人来头不小。”
“他是义安硕果仅存的几位叔父辈元老之一。听说是当年从大陆那边逃过来的，做过第一代龙头邢老爷子的白纸扇（帮派军师、智囊）。”
“虽然他现在已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但在义安内部，甚至在整个港岛黑道，他的辈分极高，说话非常有分量。很多现在的社团坐馆、揸fit人，见了他都得叫一声付伯。”
“手段嘛……”安东顿了顿，“据说年轻时候心狠手辣，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祁同炜听完，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就对了。逻辑闭环了。”
“一个善于做局、精通骗术的上海滩老拆白。”
“一个有势力、有手段、能平事的黑帮老智囊。”
“一个负责骗，一个负责保。一个负责在前台捞钱，一个负责在后台洗钱。”
“这是一对完美的黄金搭档啊！”
“我不相信这两人每次喝茶，聊的都是养生之道。这个付海楼，绝对知道内情！甚至，陈道几那五亿八千万的洗钱渠道，就是这个付海楼提供的！”
说到这，祁同炜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决断。
“文仲舒那老狐狸滑不留手，咱们直接攻他的下盘！”
“突破口就在这个付海楼身上！安东，打听一下，这个老家伙现在在哪？我要去会一会他！”
安东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祁先生，那是义安的元老。在港岛，社团虽然不如以前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动这种辈分的老人，可能会引起整个江湖的反弹，到时候……”
“江湖？”
祁同炜冷冷一笑，身上那股子属于祁家人独有的威压瞬间爆发，压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看着安东，一字一顿道。
“安东，你记住。”
“这里是龙国港岛！不是法外之地！更不是这群流氓说了算的！”
“我身后站着的是几百万公安干警，是十几亿人民，我要怕一个什么白纸扇？”
“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义安想干什么？”
这番话，霸气侧漏，听得赵阳和林晓晓热血沸腾。
安东也是浑身一震，瞬间醒悟过来。
是啊，眼前这位爷是谁？
那可是祁家的太子爷，更是代表着大陆官方的组长！
身后站着的是庞大的国家机器！
区区一个日薄西山的社团元老，在真正的力量面前算个屁！
“明白了，祁先生！”
安东拿出大哥大，拨通了几个电话。
不到十分钟，他放下电话，沉声道：
“祁先生，查到了。”
“今天是周五。付海楼现在正在油麻地的阿姐茶楼，和他那几个老伙计喝早茶听曲。那是义安的堂口产业，一般人进不去。”
祁同炜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口，眼中闪过寒光。
“好。”
“备车，咱们去阿姐茶楼。”
“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江湖规矩，能不能大得过咱们的国法！”
……
油麻地，阿姐茶楼。
这是一座有着半个多世纪历史的老字号，古色古香，充满了旧时代的韵味。
虽然是早茶时间，但三楼的雅座却被清了场。
几个穿着唐装的老人正围坐在一起，听着台上伶人唱着《帝女花》，旁边站着十几个满脸横肉、腰间鼓鼓的马仔。
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个须发皆白、手里转着两颗铁胆的老者，正是义安元老，付海楼。
就在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干什么？这里被包场了！闲杂人等滚下去！”
守在楼梯口的古惑仔嚣张地喊道。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惨叫声。
“砰——！”
一个黑影倒飞了进来，重重地砸在付海楼的茶桌前，正是刚才那个嚣张的马仔。
戏曲声戛然而止。
付海楼手中的铁胆猛地一停，浑浊的老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只见楼梯口，祁同炜带着魏晓勇等人，踏着满地的狼借，大步走了上来。
“付老先生是吧？”
祁同炜无视周围几十道杀人般的目光，径直走到付海楼面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淡淡一笑。
“我是汉东省公安厅的，这茶我不请自来，想讨一杯喝，不知你给不给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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