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浊流暗渡
冰冷!蚀骨的冰冷如同无数针尖,持续不断地刺穿着他的皮肤,钻进骨头缝里。污浊、粘稠、散发着浓烈淤泥恶臭和刺鼻化学品气味的积水,贪婪地吞噬着陈默身体里残存的热量。他半个身子浸泡在这令人作呕的黑暗中,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粗糙、遍布滑腻苔藓的混凝土管壁。每一次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像钝刀在胸腔里反复切割。喉咙深处弥漫的铁锈味挥之不去,每一次试图吞咽或呛咳,都只换来濒死般的微弱呜咽。双腿早已失去知觉,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深入灵魂的寒冷。意识在彻底沉没的边缘疯狂挣扎,像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最后一豆烛火,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死寂紧紧包裹。
唯有胸口紧贴皮肉的那本染血的牛皮笔记本,传递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这暖意如此微弱,却成了他整个生命唯一能抓住的锚点。他僵硬的手指死死抠住笔记本粗糙的封面,哪怕意识涣散,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混乱的碎片在脑中激烈冲撞:福叔那张因狞笑而扭曲变形的脸孔、法国巡捕步枪枪口喷出的刺眼火光、吴金魁在火海中绝望嘶吼的咆哮、狂暴的烈焰舔舐着一切……最后,统统被眼前这无边无际、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冷黑暗淹没。
不能睡……睡了……就是永夜……
哗啦……
一声微弱的水响,如同细微的虫鸣,陡然刺破了凝固般的死寂!这声音并非来自陈默自己沉重的躯体,而是源于前方不远处的污水水面!
陈默几乎停滞的心脏猛地一抽!涣散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爆发出野兽般的警觉!是错觉?还是……追兵?!
他死死屏住呼吸,调动起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本能感知,像一张无形的网,极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铺开。听觉被放到极限,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浑浊的污水缓慢地流淌着,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不是脚步声踏水那种沉重而断续的拍击,更像是……某种物体被水流推着,轻柔地、持续地划过水面?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中缓慢得令人发狂。陈默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每一秒都在等待致命打击的降临。然而,预想中的枪声、手电光柱、凶恶的喝骂……什么都没有出现。
刚才那一下极其微弱的水响之后,一切又沉入了更深的死寂。只剩下污水缓慢、粘稠流动的单调声音,如同大地深处幽怨的叹息。
也许……只是碎砖?或者……老鼠?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被他强行掐灭!在这种地方,松懈等同于自杀!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最高度的警觉,身体却因为极度的寒冷和失血,难以遏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在死寂的下水道里显得异常清晰。
突然!
一点极其微弱的触感,轻轻地、几乎不易察觉地,碰触到了他浸泡在污水中的小腿皮肤!
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炸立!冰冷的刺激让他猛地一颤!不像是硬物,更像是……某种极其细小的漂浮物?他竭力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惊悸,用尽全身意志力,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那条麻木僵硬的左臂。指尖在粘稠冰冷的水面下摸索着,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异物。
极其细小,带着一点点奇特的油腻感。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捏起,挪到眼前——黑暗中视力完全无用,只能依靠触觉去辨认。那是……几粒极其微小、质地坚硬、带着棱角的颗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的、极其熟悉的……油墨气味?
油墨颗粒?!
陈默的脑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暂时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濒死的麻木!工厂!印刷厂!只有那种地方,才会大量使用油墨!这种细小坚硬带着棱角的颗粒,很可能是印版磨损掉落形成的碎屑!它们被水流冲下来了!
这冰冷的地狱深处,并非完全的死路!这些油墨颗粒,像黑暗中的幽灵悄然指路!污水从上游缓缓流来……上游!上游有源头!可能是印刷厂!可能是……活路!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灼热的希望之火,猛地在他冰冷黑暗的心底点燃!这火苗如此细小,却顽强地燃烧着,强行驱散着四肢百骸里弥漫的死亡寒气!
爬!必须顺着水流的方向爬!逆流向上!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猛烈地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躯体。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不再顾及动作是否会发出声响,能否引来追兵。留在这里,只有冻死、腐烂这一条路!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痛苦的嘶嘶声,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臂,死死抠住身后粗糙冰冷、布满苔藓的管壁缝隙,同时,那条麻木的右腿,用尽意念驱使着,拼命地向上游方向蹬踏!每一次发力,都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带来身体内部碎裂般的剧痛!断裂的肋骨摩擦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污水被搅动,发出浑浊的哗啦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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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冰冷的污水中,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向水流来时的方向挪动。身下的淤泥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拖拽着他沉重的身体,每一次移动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污水裹挟着垃圾和秽物,不断冲刷着他的口鼻,恶臭几乎令人窒息。他紧闭着嘴,用鼻子急促地、贪婪地呼吸着污浊腥臭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火辣辣地疼。汗水混合着污泥和血水,从他额头淌下,糊住了眼睛,视野一片模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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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大声响,在空旷的地下长廊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如同丧钟敲响。刺眼的白炽灯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猛地扎进唐瑛剧痛而恍惚的双眼。她被身后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法国巡捕猛地推进屋子,巨大的力量让她踉跄着往前扑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手腕上的冰冷镣铐撞击着,发出清脆而绝望的金属声。
铁门在身后“嘭”地一声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浓重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这是一间没有窗户、完全封闭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漆成惨白色,在头顶几盏高瓦数白炽灯毫无遮掩的直射下,亮得刺眼,亮得让人无所遁形,亮得几乎要灼伤皮肤。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陈年汗渍、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纯粹恐惧的冰冷气息。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绝对的空白,如同被世界彻底遗弃的角落。冰冷的金属椅面和椅背,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唐瑛被强行按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椅子的冰冷瞬间透过薄薄的衣物刺入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双手被紧紧地铐在椅子扶手上坚固的铁环里,冰冷的金属死死咬住纤细的手腕,留下深深的勒痕。双脚也同样被固定在椅子腿的铁环上,彻底失去了任何移动的可能。她像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被牢牢地禁锢在这个惨白灯光下的刑具上。
死寂!
令人疯狂的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绝望的回响。
时间在无声的恐惧中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炙烤着她的神经,让她无处可逃。被铐住的手腕因为血液不畅开始发麻、刺痛,冰冷的金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大脑一片空白,又似乎有无数念头在疯狂冲撞、尖叫:身份暴露了?票根……那张该死的票根!谭主编会不会顶不住压力出卖她?组织……组织知道她被捕了吗?谁能来救她?还是……一切都完了?
就在紧绷的神经即将彻底断裂的临界点!
“咔哒!”
一声轻响,对面墙壁上一扇与墙体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被推开。三个身影依次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法租界警务总监费尔礼。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深灰色毛呢大衣,面容如同阿尔卑斯山万年不化的冰雪,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和冷漠。他无声地走到唐瑛对面,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无形的气压如同实质的山峦碾压下来。
巡捕房刑事科督察长萨尔礼紧随其后。他精瘦的身体裹在深色西装里,眼窝深处的阴影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更深,像两个窥探灵魂的窟窿。他那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唐瑛脸上缓慢游移,带着毫不掩饰的解剖般的探究欲。
最后进来的是法租界会审公廨华人陪审官陈介卿。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深青色长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依旧。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块深潭边的磐石,沉默地走到费尔礼身侧稍后的位置站定。他的目光落在唐瑛身上,没有愤怒,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被宣判的证物。
没有任何开场白。
费尔礼微微侧头,对萨尔礼递了个眼神。
萨尔礼那双深陷的眼睛立刻闪过一丝兴奋的寒光。他一步上前,动作粗暴地抓住唐瑛被铐在扶手上的左手,毫不怜惜地将她的手腕翻转过来!然后,他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伸出带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手指,狠狠地在唐瑛左手拇指指甲边缘用力一抠!
“呃!” 唐瑛疼得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指甲缝连接皮肉的撕裂剧痛钻心而来!她的拇指指甲盖上,赫然沾着一小块极其微小、如同灰尘般不起眼的……暗红色碎屑!那是舞台后方堆放的、用于布景的干涸暗红色油彩碎末!
萨尔礼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碎屑刮到自己手套指尖,凑到眼前,借着刺目的灯光仔细辨认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发现猎物般的笑意。他转过身,将这微小的“证据”呈给费尔礼看。
费尔礼的目光扫过那点暗红碎屑,又缓缓移回到唐瑛瞬间煞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冰冷,如同手术刀切割着空气:“后台油彩……碎片。唐小姐,你手上沾到的这东西,恰好和爆炸中心区域散落的舞台布景油彩成分一致。你声称只是在后台采访,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冰锥,直刺唐瑛的内心深处,“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手上,会沾有舞台下方、爆炸核心区域才大量存在的油彩碎屑?难道整理采访笔记,需要爬到舞台下面去擦拭油彩吗?!”
致命的证据!
唐瑛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后台……爆炸核心区域……油彩碎片!她当时在后台确实接触过一些道具布景板……混乱中,甚至可能为了躲避爆炸冲击波而摔倒过……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竟然成了刺向她心脏的利刃!法国人的调查速度和对细节的捕捉能力,远超她的想象!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内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试图辩解:“我……我当时在后台……后台有很多道具……可能不小心碰到的……爆炸太突然……” 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砂砾,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绝对的证据和费尔礼那洞察一切的目光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无比可笑。
费尔礼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仿佛已经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不小心碰到?” 他冰冷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唐小姐,你的‘不小心’,似乎总是出现在最关键的时间和地点。” 他抬手,旁边一直沉默的萨尔礼立刻将那张关键的《托斯卡》歌剧票根再次递上。费尔礼两根手指拈着那张印制精美的票根,像拿着一份死亡判决书,在唐瑛眼前缓缓晃动:“这张票根,和你手上致命的油彩碎片……你还坚持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票根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如同墓碑的铭文。唐瑛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张小小的纸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结了。精心构筑的堡垒彻底崩塌!身份暴露!再无侥幸!
就在唐瑛被这双重铁证压得几乎窒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将她彻底淹没之际!
一直沉默如同石像般的陈介卿,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刻板的平板语调,语调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仿佛都有着千钧重压,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中:“唐瑛。法租界并非法外之地。任何破坏租界安全秩序的行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地锁定唐瑛绝望的瞳孔,里面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审视。“坦白,是你唯一的选择。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你的同伙、你们的联络方式、以及你们在上海的所有秘密据点。越详尽,对你越有利。”
“坦白对你越有利”!
这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唐瑛死寂的心湖里投下巨石!她猛地抬起头,迎上陈介卿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如刀,冰冷如霜,没有任何一丝情感的温度,纯粹是公事公办的冷酷审视!但就在这绝对的冷酷之下,唐瑛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极其快速的东西——那似乎并非威胁,而是……一种警告?一种指向?
她的心脏在绝望的冰潭中剧烈地狂跳起来!坦白?说出一切?陈介卿……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代表法国人在施加压力……还是……另有所指?在这绝境之中,这句话难道是在暗示她……只有“说”才能活下去?说出什么?怎么说?!
思维的碰撞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唐瑛脸上的绝望如同面具般凝固着,但内心深处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陈介卿的身份、立场、他过往那些微妙的举动……无数线索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拼接!这个提醒……绝不简单!
费尔礼和萨尔礼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同时聚焦在她脸上,等待着她崩溃后的招供。
唐瑛张了张嘴,喉咙里如同堵着滚烫的烙铁,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鬓角滑落。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压力即将达到顶点时——
“咚咚咚!”
审讯室厚重铁门上方的观察小窗被急促地敲响了!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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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冰冷的污水中,陈默如同一条垂死的鱼,每一次挣扎向前挪动一寸,都耗尽他残存不多的生命之火。他紧咬着牙关,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嘶吼,断裂的肋骨随着每一次艰难的肢体动作剧烈摩擦,尖锐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麻木的右腿机械地蹬踏着管壁,带动沉重的身体在粘稠的污水和淤泥中极其缓慢地向上游方向……蠕动。前方无尽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冰冷、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突然!
一阵微弱而持续的“嗡嗡”声,如同鬼魅的低语,极其诡异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污水的流动声,隐隐约约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陈默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声音……
不是水流!
不是老鼠!
更不是他因寒冷和缺氧而产生的耳鸣!
那是一种……极其规律的、单调的频率震动!低沉、持续不断,带着一种机械特有的、穿透力极强的特质!像是……某种马达?或者……大型排风扇?!
这声音极其细微,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像是被厚重的土层和管道层层阻隔后顽强渗透下来的!但在陈默凝神到极致的听觉捕捉下,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他濒死的希望!
工厂!附近一定有工厂!
只有工厂才会有大型马达或者排风设备持续运转!声音是从……斜上方传来的?!
他竭力稳住身体,侧过头,将耳朵尽可能贴近冰冷滑腻的管壁,屏息凝神,捕捉那微弱声音的来源方位。嗡嗡……嗡……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如同黑暗中的烛火,顽强地指引着方向!
希望再度涌现!比之前的油墨碎屑更加清晰!头顶斜上方,有机器运作的声音!那里不是死路!那里可能存在出口!可能存在……生路!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陈默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再次驱动起麻木的身体,朝着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更加拼命地挣扎前行!他不再吝惜体力,也顾不得动作会发出多大动静。右臂疯狂地在黏滑的管壁上抠抓、借力,麻木的左腿也竭尽全力地向上蹬踏!污秽的积水被他弄得哗哗作响,在死寂的下水道里激起巨大的回音。
他如同一个在泥潭中疯狂挣扎的困兽,朝着那微弱的“嗡嗡”声,不顾一切地奋力前行!距离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那低沉的机械震动感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管壁,微弱地传递到他紧贴着墙壁的颧骨上!
快了!就在前面!出口!活路!
就在他心中涌起狂喜,不顾一切地加速前扑的瞬间!
身后!
“噗通!”
一声沉重的东西落入水中的闷响骤然炸开!距离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不过七八米远!浑浊的污水被猛烈搅动!
紧接着!
“哗啦!哗啦!” 更为清晰、更为沉重的踏水声急促响起!伴随着一个男人低沉、压抑却又无比熟悉的粗重喘息和咒骂!
“他娘的……这鬼地方……冻死老子了……咳咳咳……那混蛋……肯定没跑远……仔细搜!” 吴金魁那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嘶哑变调的咆哮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穿透了黑暗和污水的阻隔,狠狠砸在陈默的耳膜上!
吴金魁!他竟然也活着冲进来了?!而且……他已经追上来了!就在身后!
陈默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