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大部分怒火。它兼顾了公平（保证基本生存）和效率（奖励前五，尤其第一组额外得肉），而且数字清淅，合情合理。
短暂的沉默后，81号麻脸队长第一个咧嘴笑了：“行！这法子好！我们第一组同意！不就少吃一个馒头一片肉嘛！换来大伙儿都踏实！就这么办！”他带头把缸子里多出来的馒头和肉片放回公共的筐里。
“我也同意！”41号立刻响应。
“同意！”
“好主意！”
“算盘铺的兄弟脑子就是好使！”
后面几组的少年更是喜出望外，连声叫好。
只有第六组的精明组长，在大家欢呼时，小声嘀咕了一句：“那那最后一组（第十组）岂不是能得2个馒头2片肉？比倒数第二（第九组原来只有1片肉）还多一片肉？”他本意是想挑刺，觉得第十组“占了便宜”。
旁边人立刻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还计较这个？！”
“就是！有本事你也出点好主意！”
没想到精明组长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谁计较了！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突然把自己缸子里多出来的那一个馒头（按原分配他是3个，按新提议前五多1个，他本可保留4个）也放回了公共筐里，“我的意思是第十组的兄弟也不容易！我这多出的一个馒头，也给他们添上！这样他们就能实实在在拿到2个馒头2片肉了！”他这番举动，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好！”“够意思！”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气氛瞬间逆转。少年们嘻嘻哈哈地重新排起了队，不再是按名次，而是按组号。火头军在志愿者的默许下，重新开始分发：每人2个馒头，2片肥肉。前五组的每人再额外领1个馒头。第一组的每人额外再领1片肥肉。第十组的少年，捧着实实在在的2个馒头2片肉，看着那位精明组长，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这时，牛大力带着第七组的兄弟，抱着他们分到的馒头和肉片（每人2馒头2肉，外加前五组多1个馒头，共3馒头2肉），挤到41-50组面前，瓮声瓮气地说：“41号大哥，43号兄弟！之前说好的，分你们一半！来，拿着！”他就要把馒头和肉往对方缸子里塞。
41号和43号连忙笑着拦住：“使不得！使不得！现在大家都有了，够吃了！”
“就是！我们也有多的！”
一个41-50组的组员笑道：“牛哥，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这样吧，你们组每人掰半块馒头给我们，就当是刚才帮忙的‘工钱’，行不？多了我们可不要！”
“行！半块就半块！”牛大力爽快地掰开馒头，分给41-50组的兄弟。大家嘻嘻哈哈地交换着，气氛其乐融融。
当所有人都领到了食物，捧着搪瓷缸子，准备听口令开饭时，饭堂门口一直板着脸的火头军头子，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都分好了？闹腾完了？能安生吃饭了？”
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火头军头子大手一挥：“一群懂事的娃娃！行！开饭前，再给你们加点‘嚼谷’！算是奖励你们没真打起来，还知道互相帮衬！”他回头喊道：“把备着的煎饼拿出来！”
只见几个火头军又抬出几大筐金黄色的、厚实的山东煎饼！每一张煎饼都卷好了水灵灵的大葱段，里面还抹着厚厚一层香气扑鼻的肉酱！
“每人两张！卷大葱肉酱的！拿着！趁热乎！”火头军头子吆喝着。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少年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刚才的委屈、争执、算计，在热腾腾的煎饼卷大葱面前，瞬间烟消云散。他们迫不及待地接过煎饼，咬上一口——煎饼的酥脆、大葱的辛辣清甜、肉酱的咸香浓郁，在口中爆炸开来！这滋味，比单纯的肥肉馒头，更多了一份踏实和温暖。
饭堂里，终于响起了志愿者们“开饭！”的口令。少年们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咀嚼声、满足的叹息声、互相递水的声音此起彼伏。阳光通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一张张沾着油渍和煎饼渣、却洋溢着满足和释然的年轻脸庞。
老周远远看着饭堂里热闹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考核表上新增的密密麻麻的加分项——“顾全大局”、“主动分享”、“提出合理解决方案”、“化解冲突”、“感恩回报”他轻轻合上本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校长说的‘溶炉’，”他低声自语，“看来不只是炼铁，也炼人心啊。”对于今后的铁厂，他更加期待了。这群刚刚在食物分配上展现出智慧与温情的少年，在更严酷的体力考验和更复杂的协作中，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当第一批百名少年在饭堂里就着煎饼卷大葱狼吞虎咽时，营地的喧嚣并未停歇。辕门外，人声鼎沸，第二、第三批后续的考生，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砂，正以每批百人的规模，在士兵的引导下，紧张而有序地通过那扇决定命运的厚重木门。考核的巨轮，一刻不停地向前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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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第一批考生不同的是，后续批量的转运石料任务被巧妙地调整了方向：从乙字堆场搬回甲字堆场。这看似简单的调换，避免了场地冲突，也让考核流程形成了一个循环，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不断碾磨着涌入的生源。
然而，营地的焦点，此刻却微妙地偏移了。第一批考生经历的重重考验——从组队时的混乱、装配陷阱中的挣扎、石料搬运的汗水，到饭堂前那场关于公平与效率的灵魂拷问——早已象长了翅膀的野火，在营地栅栏外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中燎原开来。
王月生深谙传播之道。当初规划考场时，他就特意将几个关键考核点——组队空地、装配区、石料堆场、甚至饭堂门口——都安排在靠近外围木质栅栏的地方。栅栏外，特意留出了一片开阔地，供人驻足观看。北洋士兵持枪肃立，维持秩序，严禁喧哗，确保栅栏内的考生能专注于考核，不受外界干扰。
但这并不防碍栅栏外的眼睛和耳朵。此刻，栅栏外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有后续考生的陪同家长，翘首以盼，查找自家孩子的身影；有闻讯赶来的附近村民，纯粹看个新奇热闹；有城里的匠人、商贾、甚至一些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带着探究或审视的目光；更有几名穿着笔挺军装的下级军官，抱着手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场内的一切。
为了满足这些“观众”的知情欲，王月生还安排了特殊的“解说员”。几位实务学堂的年轻志愿者，手持简易的扩音铁皮喇叭（效果一般，但足够让前排听见），分散在栅栏外的几个高点。他们并非全程喋喋不休，而是根据场内考核的进展和观察员通过特定窗口传递出的关键信息旗语，进行“断断续续”的解说。
解说与反应：
【旗语：组队混乱】解说员（声音清淅）：“诸位请看，新一批考生正在组队！十人一组，凭号寻人！哎呀，有人懵懂呆立，有人茫然四顾，有人振臂高呼！快看那个穿蓝褂子的少年，喊得真响亮！他周围聚了好几人！”
家长们焦急地查找自家孩子身影，看到自家孩子主动呼喊的，面露喜色；看到孩子呆立不知所措的，急得跺脚。匠人们摇头：“连找人都不会，还学什么手艺？”军官们则点头：“那蓝褂小子有点兵样子。”
【旗语：装配陷阱】解说员：“各组开始领取手推车零件！咦？似乎有些组遇到了麻烦？有人清点零件，眉头紧锁？哦！有组长发现问题，带人去物资处交涉了！被驳回了？嗯？那个一直缩在后面的瘦小少年在说什么？哦！他提议和其他组交换零件？！”
一片嗡嗡议论。“发错东西了？”“故意的吧？”“那瘦小子真机灵！”“物资处不给换？这不是叼难人吗？”商贾们若有所思：“这法子好！互通有无，比死磕强！”农民则担忧：“娃子们能行吗？可别眈误吃饭。”
【旗语：搬运石料】解说员：“各组开始搬运石料！快看那几组有车的，跑得真快！那组没车，在做简易担架？有想法！那组在用人硬扛？太费劲了！哦？那组完成快的，调头去帮别人了？好！仗义！”
看到有车组飞驰，观众们发出“谑”的惊叹。看到张铁头组做担架硬扛，老农感慨：“娃子们不容易啊，肩膀都磨破了。”看到41-50组主动帮忙，不少人点头赞许：“仁义！”“就该这样！”军官们低声交流：“协作，关键在协作！”
人群中间，有两个人居然在用此时少见的双筒望远镜在观看比赛现场。
“张大人，您瞧。”一人指着考场，“这些少年，比咱们工厂里的工人还利索。”
张謇眯起眼，目光扫过正在拼命运石的少年们：“利索？他们是‘利索’在团结上，不是‘利索’在听话上。”他思索了一下，旋即道，“不仅仅是利索，而是有了‘规矩’。”
那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张謇又看向考核场的木牌：“王月生这小子，把‘效率’和‘人心’绑在一起考，有意思。”
那是一片公示重要比赛进程和成绩的局域，第一块木牌竖起时，观礼区炸开一片低呼：“第一组（81-90组）完成！用时47分钟！”
庄稼汉老周闻言直咂舌：“好家伙！两千斤的石头，二十来号人，半个时辰不到就搬完了？”
旁边的铁匠铺掌柜摸了摸下巴：“我铺里三个壮劳力搬半车石头，也得喘半小时。这帮娃娃，怕不是练过把式？”
第二块木牌举起：“第四组（71-80组）完成！用时52分钟！”
人群里响起掌声。观看的北洋张棚长问：“小张先生，他们用的是自己组装的手推车吧？听说有的组车坏了，只能人力搬？”
“正是。”志愿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这正是考核的关键——工具坏了怎么办？是放弃，还是想办法？第四组用木板和麻绳做了简易箩筐，硬是扛下来了。”
第三块木牌：“第六组（借车组）完成！用时58分钟！”
“借车？”布庄掌柜眯起眼，“他们组自己的车坏了，是跟第一批的第一组借的吧？刚才通报说，第一组借出推车后，速度反而更快了？”
“不错。”志愿者点头，“这就是我们要看的——资源置换、互助协作。”
争议爆发：伙食分配的舆论风暴
当第九块木牌（第十组）举起时，观礼区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第十组完成！用时3小时15分！
众人议论纷纷。
“这跟第一名差得也太多了呀！怎么算成绩呢？”
“弄不好要整个组被扣分吧”
“呀，我家娃子就在里面，问题不在他身上啊”
“嘘，下一个考核开始了”
“咦？怎么是吃饭？吃饭也算考核？比谁吃得快还是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