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在震动,越来越厉害。阿澈趴在地上咳个不停,喉咙疼得要命。他用手抠着沙子,掌心全是汗。
季延把木牌塞回他手里。那东西烫手。白幽一落地就冲过来,蹲在他旁边,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别松手。”她说。
阿澈点头,双手紧紧抱住木牌。木牌上的纹路动了起来,像水一样流动,最后变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季延低头看手表。屏幕还是黑的,但表背发烫。他知道“方舟”正在接收信号。他摸了下袖子里的电磁炮,充能灯是绿的。刚才那一击用光了能量,现在正在慢慢恢复。
周崇山站在原地,胸口焦黑一片。新的触手刚长出一半,湿漉漉的。他没动,只是盯着他们藏身的铁板方向。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他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幽没理他,慢慢站起身。她的弓坏了,支架裂开,不能再用。她把手伸到背后,拿出最后一支箭。箭身上有刻痕,是她一笔一笔划上去的。
她把箭搭上弓弦,拉满。
这一次,她不是瞄准周崇山的脸或胸口,而是瞄准缠在阿澈脖子上的那根触手根部——就在它连着王座底座的地方。
松手。
箭飞出去很快,在空中留下一道金线。触手想缩回去,但慢了一步。
“啪”的一声,箭尖切断了连接处。断掉的组织抽搐两下,落在地上,像烧坏的电线。
阿澈摔下来时,季延立刻滚过去接住他。两人撞在铁板上,撞得生疼。阿澈趴在地上喘气,脖子上有一圈红印。
“咳”他想说话,声音嘶哑。
季延不让他开口,直接把木牌塞回他怀里。他转头看手表,表盘突然闪了一下蓝光,接着弹出一个界面。
“方舟”系统重启了。
他按下表侧按钮。机械表嗡嗡响,一圈透明的电网从地面升起,迅速往外扩,朝周崇山扑去。
电网落下时,周崇山正要抬手。他僵住了,新生的触手被电光缠住,发出撕裂声。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脚下的沙地开始裂开。
“你这点手段”他咬牙说,声音有点抖,“困不住我。”
季延没说话,盯着电网里的数据流。屏幕上滚动着频率和能量图,显示周崇山体内的生物电流正在绕过封锁。他的意识还在运转,甚至想反攻电网。
“撑不了多久。”季延低声说。
白幽走到他身边,右手握着短刀,眼睛一直看着周崇山。她的手臂还在抖,刚才那一箭耗尽了力气,但现在不能放松。
阿澈勉强坐起来,靠着铁板。木牌突然从他手中浮起,升到半空。一道光柱射出,不是攻击,也不是净化,而是一幅巨大的地图。
地图展开的瞬间,周围安静了。
风停了,沙子悬在半空,像冻住了一样。远处的变异体也一动不动。整个战场变得很静。
地图上,十二个光点清晰可见,分布在废土各处。每个点都闪着微弱的蓝光,像心跳。
季延抬头看着,瞳孔一缩。他知道这些地方。有些是他修过净水器的废弃站点,有些是他路过时发现有旧信号的地方。但他从来没把这些点连在一起。
现在它们出现在一张图上了。
“这是所有种子库的位置。”他说。
白幽也看到了。她没说话,但呼吸变了。其中一个光点靠近边境线,正是养父临死前提到过的b区七号隔离层。她一直以为那是假的,是为了骗追兵。
可它真的存在。
阿澈仰头看着地图,嘴唇发白。木牌的光照在他脸上,他满头是汗。他觉得胸口闷,像有什么压着。
“它们都在等什么?”他问。
没人回答。
周崇山被困在电网里,嘴角却慢慢扬起。他看着三人,眼神不再狂躁,反而很平静。
“你们以为赢了吗?”他说。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战场上听得清楚。
话音刚落,地面轻轻震了一下。不是地下机器,而是更深处,像是整片沙漠在回应他。
季延立刻看手表,数据流出现异常。电网能量稳定,但周崇山体内的生物信号没有减弱,反而变强了。他的皮肤开始透出蓝光,像是身体里有什么醒了。
“他在连接什么。”季延说。
白幽握紧短刀,往前一步。“那就再打一次。”
“没用。”周崇山笑了,“你们毁了我的身体,但断不掉我和这片土地的联系。我母亲死在这里,我父亲的研究烂在这里,我花了二十年才让一切重新运转。你们毁不掉它。”
阿澈忽然抬头。
“你说你母亲是第一个。”他小声说,“那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周崇山的笑容顿了一下。
“她病了三十年。”他说,“每天都在腐烂。我给她的是超越。”
“你给她的是痛苦。”阿澈说,“就像你想对我做的那样。”
周崇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地图还挂在空中,十二个光点静静闪着。季延看着每一个位置,脑子里快速算路线、资源、风险。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结束,而是反击的开始。
只要守住一个种子库,就能重建能源网;只要能源网恢复,就能激活更多旧设备;只要系统联动,就能彻底切断周崇山对变异体的控制。
但这需要时间。
也需要活着离开这里。
白幽突然伸手,把阿澈往后拉了半步。她眼睛没离开周崇山,左手已经摸到了短刀柄。
季延也站直了,电磁炮重新装填好了。他举起武器,对准电网中心。
“你说我们断不掉联系。”他说,“但我们能把你从这个节点上拔出去。”
周崇山冷笑。
“试试看。”
季延扣下扳机。
蓝色电弧轰击电网中心。周崇山身体一震,皮肤裂开几道口子,蓝光从里面溢出来。但他没倒,反而抬起手,掌心朝天。
地面又开始震动。
这次不是脚下,而是四面八方。
悬浮的沙粒缓缓下落,但不是垂直掉,而是偏向某个方向。像是整片废土的重心在改变。
阿澈抱着木牌,抬头看着地图。其中一个光点突然变亮了,比别的都明显。
“那个地方”他喃喃道,“它在叫我们。”
季延看了一眼手表,数据同步完成。地图信息已录入“方舟”系统,标记为优先目标。
白幽站在两人前面,短刀横在胸前。她的肩膀还在疼,刚才跳的时候扭到了,但现在顾不上。
“走哪条路?”她问。
季延还没开口,周崇山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们逃不掉的。”他说,“就算你们找到种子库,就算你们重启系统,这片土地已经选择了我。我会回来,一次又一次。”
他的身体在电网中晃动,皮肤下的蓝光越来越强。
季延盯着他,手指放在扳机上。
“那就等你回来的时候。”他说,“我们再打一次。”
白幽转身,一手扶住阿澈的肩膀。
“能走吗?”她问。
阿澈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木牌回到他手里,光还没灭。
季延最后看了眼电网中的周崇山。那人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笑。
他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三人站着,面对空中的地图,面对被困的敌人,面对未知的前路。
阿澈的手贴在木牌上,那个最亮的光点一直在闪。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