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语,确凿无疑是一份来自深渊的,裹着蜜糖的恶魔邀约。
而若叶睦,这个因彻底绝望而自我封闭、近乎“破碎”的人偶,在听到那个直击核心的问题
——“想拥有白吗?”
以及那后续更加露骨、更加黑暗的提议时,那双空洞如玻璃珠的眼眸深处,倏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然而,正沉浸在自己冷酷计划中的长崎素世,并未立刻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
见对方依旧蹲在地上,攥着请柬,眼神呆滞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同款,却没有给出任何预期的激烈回应。
长崎素世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对“同类”的期待,稍稍冷却了一些。
于是乎,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像是为了掩饰那一丝不耐,或者为了进一步施加压力。
她故意用一种混合了失望与轻蔑的语气,无奈地自言自语般叹了口气:
“唉……看来……你还是没那么喜欢白啊。”
“连‘拥有’的勇气和欲望都没有……算什么‘喜欢’呢?”
“看来,是我想错你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最后一根精准投放的稻草,不偏不倚,压在了若叶睦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名为“理智”与“放弃”的骆驼脊背上。
“等……一下。”
干涩的,几乎不像人声的音节从身后传来。
长崎素世脚步一顿,没有立刻回头,嘴角却已无声地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见若叶睦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仿佛生锈的关节在强行运转。
然后她伸出手,拽住了长崎素世风衣的一角衣摆。
那双刚刚还一片死寂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狰狞,紧盯住长崎素世的侧脸。
“要……怎么做?”
不再是疑问句,而是确认,是宣誓,是交出灵魂换取魔鬼契约的签名。
看着眼前这只瞬间从破碎人偶转变为择人而噬的凶兽般的若叶睦,长崎素世先是一怔。
随即,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勾起,最终形成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尽在掌握”的笃定。
“呵……”
“果然,我没看错你啊,小睦。”
说到这里,她抬手指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如同蛰伏野兽般的汽车。
“先回去,换身便于行动、不惹眼的衣服。然后,”
她拉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姿态
“跟我上车。”
“好。”
若叶睦没有半分犹豫,松开衣摆,转身像一道安静的影子般飘回宅内。
不多时,门再次打开。
只见若叶睦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运动服,头发也利落地扎成了高马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她手里只拿了一个很小的腰包,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砰。”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引擎低鸣,汽车缓缓驶离这片寂静的高级住宅区,重新汇入夜晚稀疏的车流。
路灯的光芒透过车窗,在车内两人的脸上投下快速移动的、明暗交错的光斑。
过了一会儿,是若叶睦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目光直视前方昏暗的道路,侧脸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中显得愈发苍白而缺乏生气。
“怎么做?”
“我们还需要一些……‘帮手’。”
长崎素世双手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目光同样望着前方。
路灯的光芒掠过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却无法驱散她眼中那片深沉的黑暗,反而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帮手?”
若叶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嗯。”
长崎素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地叙述着,
“虽然,从心底里,我一点也不想将白……共享给你们任何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
若叶睦转过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因为风险。”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动手,把他……‘安置’起来。”
“那么,一旦出现任何意外,被怀疑、被调查、最终暴露的风险,将会大大增加。”
“我一个人,要应付外界的搜索、询问,还要……照顾他,太难了,漏洞太多。”
“但是,如果我们……如果我们crychic的几个人,能‘联合’起来的话,情况就不同了。”
说到这里,她终于侧过头,看了若叶睦一眼,眼中闪烁着冷静算计的光芒:
“我、你、灯、立希……我们都‘喜欢’白,不是吗?”
“我们都有‘动机’,但也因此,如果我们形成一个‘同盟’,互相掩护,统一口径,甚至制造一些集体不在场证明……”
“那么,被发现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还有……我们可以轮流……‘照顾’他,也可以分散外界的注意力。”
“毕竟,谁会想到,是好几个人,一起‘藏’起了一个人呢?”
这个计划冰冷、疯狂,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胆寒的逻辑。
它将个人的疯狂犯罪,上升为一种有组织的,共谋的囚禁。
若叶睦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此刻,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这个提议。
独占的欲望在尖叫,但理智却在告诉她,长崎素世说的……或许是实现目标唯一可行的方法。
“共享……虽然令人作呕,但比起永远失去,比起只能看着他属于别人……”
“……这样啊。”
最终,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自己真的……很想独占白……但现在,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
-
汽车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椎名立希的住处。
找到椎名立希的过程甚至比若叶睦更“顺利”一些。
当长崎素世用同样平静无波,却直击要害的语调,说出“想不想真正得到雨宫白,让他再也无法从你身边离开”时,椎名立希先是暴怒地斥责她疯了
随即,在长崎素世冷静地展示那份请柬,并点破她近日来越发焦躁、易怒、创作陷入瓶颈的根源后,鼓手眼中的怒火迅速熄灭,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混合着痛苦与凶狠的决绝。
她没有多问细节,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丝,然后重重地“嗯”了一声,抓起外套就跟上了车。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能让白属于自己……这样……也无所谓!”
“我肯定要比……那个粉毛强!”
高松灯则是在她们常去的那家家庭餐厅外被找到的。
她正对着笔记本上涂鸦般混乱,充满绝望意象的歌词发呆。
长崎素世的邀约对她而言,更像是一根抛向即将溺毙之人的浮木。
她没有像椎名立希那样激烈的情绪挣扎,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后,抬起那双盈满泪水、却异常清晰的粉色眼睛,轻轻地问:
“这样……白就不会再消失了吗?不会再……属于别人了吗?”
“这样……白……就能属于我了吗?”
得到长崎素世肯定的点头后,她用力擦了擦眼泪,也默然跟从。
小小的车厢内,气氛诡异而沉重。
三个性格迥异,却同样被执念与绝望侵蚀的少女,因为一个最黑暗的目的坐到了一起。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不断倒退的城市光影。
然而,就在长崎素世觉得初步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准备驶向下一步计划地点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车头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
是要乐奈。
她依然是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怀里似乎还抱着她的吉他包。
她歪着头,异色的大眼睛在车灯照射下,直勾勾地看着驾驶座上的长崎素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带着一股“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的了然,以及不容拒绝的“带我一起玩”的意味。
“乐奈????”
长崎素世猛地踩下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尖响。
她皱眉看着车前的“不速之客”,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猜测和权衡。
要乐奈和雨宫白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着明确的爱慕或深刻的纠葛。
“那么……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
最终,在要乐奈那看似无害却坚持的注视下,长崎素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解锁了后车门。
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多一个知情人或许是多一份风险,但也可能是多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
见到车门解锁,要乐奈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抱着吉他包挤了进来,就坐在高松灯和椎名立希中间。
她甚至没有看车内其他三人一眼,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吉他包抱在怀里,脑袋一歪,在车辆重新启动的轻微摇晃中,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而长崎素世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眉头蹙得更紧。
她完全看不懂要乐奈。
对方没有表现出对雨宫白强烈的占有欲,也没有其他人那种绝望或痛苦的气息,她的加入显得突兀而莫名其妙。
“是觉得有趣?还是别有目的?”
猜不透,索性暂时放弃。
长崎素世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前方的道路上。
“唉……就这样吧。”
她低声自语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计划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决然。
而车厢内,熟睡的要乐奈,神情空洞的若叶睦,紧绷着脸的椎名立希,默默流泪的高松灯,以及驾驶座上眼神冰冷、掌控方向的长崎素世。
就这样……一场扭曲的共犯关系,就此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