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视线，艾米丽颤抖着手，再次拿起了电话。
那是她现在在这个冷冰冰的公寓里，唯一能抓住的温度。
“嘟……嘟……”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艾米丽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带着明显的哭腔。
“喂？是陆峰吗？”
酒店套房。
陆峰刚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旁边的沙发上，白芷正拿着一份关于离岸公司的财务报表，虽然眼神有些疲惫，但还是兴致勃勃地想要跟陆峰汇报着当前的进度。
“陆峰，你看这个，如果我们把这笔资金转到开曼群岛……”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峰眼神微微一凝。
来了。
他拿起听筒，还没有说话，那头就传来了艾米丽压抑的抽泣声。
“陆峰……我……我很难过。”
陆峰的心沉了一下。
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听到这声音，他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怎么了？”陆峰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像是一个耐心的兄长。
“我爸爸……他不回来了。”艾米丽哭着说，“这是第五年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出来陪陪我吗？哪怕只是……只是说说话。”
陆峰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期待的白芷，沉默了一秒，然后说道：“好。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陆峰转身开始换衣服。
“又要出去？”白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里的报表滑落到膝盖上，“这么晚了？”
“嗯。出了点急事。”陆峰不敢看白芷的眼睛，只能背对着她系扣子，“有个原料供应商突然反悔，我得去处理一下。”
这已经是第几次谎言了？
陆峰自己都不记得了。
白芷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峰的背影，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背影，现在却像是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如果是生意上的事，陆峰从来不会避着她打电话。
如果是供应商的问题，为什么他不用那种谈判的语气，而是那么……温柔？
“陆峰。”
就在陆峰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白芷突然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峰的手僵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着灯光下那个显得格外脆弱的女孩。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块该死的青铜碎片。
但他不能。
这太危险了。
知道得越少，她就越安全。
“别乱想。”陆峰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给了她一个有些苍白的安慰，这是陆峰第一次抱她。
“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好好陪你。乖，早点睡。”
说完，他逃一般地离开了房间。
白芷站在原地，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洗发水味道，突然觉得这个偌大的套房冷得吓人。
半小时后，艾米丽的公寓。
当陆峰敲开门时，迎接他的是一个带着薰衣草香气的拥抱。
艾米丽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风衣都打湿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只有你是最可靠的”
陆峰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着委屈。
“别哭了。我在。”
他把艾米丽扶进屋，看到满屋子精心布置的气球和彩带，以及桌上已经准备好的蛋糕，心里那种负罪感更重了。
“他总是这样……总是说国家需要他，项目需要他。”艾米丽抽噎着坐在沙发上，“可是我也需要他啊……我已经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他一定是个很伟大的人。”陆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柔声安慰道，“做那种级别的工作，身不由己是常态。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可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过圣诞节了……”艾米丽抬起头，那双红肿的蓝眼睛里满是无助，“这屋子太大了，太静了。”
陆峰蹲下身，直视着艾米丽的眼睛，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过。”
艾米丽愣住了，泪水挂在睫毛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是说……真的？”
“真的。”陆峰笑了笑，虽然那笑容里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苦涩，“我在美国也没有亲人。如果你愿意收留一个流浪的异乡人，我们可以一起过圣诞节。”
“而且，我还会做很好吃的中国菜。”
艾米丽破涕为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
“陆……谢谢你。”
她反握住陆峰的手，那种依赖感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那我们就说定了。这个圣诞节，你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这一夜，陆峰没有立刻离开。
他陪着艾米丽把那个送不出去的蛋糕切了，两人坐在地毯上，聊着童年，聊着未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
白芷关掉了所有的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她没有哭。
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那一缕月光，一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日子，陆峰成了艾米丽公寓的常客。
学校放假了。
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一起装饰了一棵圣诞树，一起在厨房里研究怎么把火鸡烤得皮脆肉嫩。
艾米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那种恋爱的甜蜜几乎要溢出来了。
而陆峰回到酒店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平安夜的下午。
陆峰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节日人群，手里拿着那个刚刚买回来的礼盒。
“白芷。”陆峰没有回头，对着身后正在收拾东西的白芷说道。
“嗯？”白芷停下手中的动作。
“今晚……我不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白芷的手抖了一下，一件叠好的衬衫散开来。
“平安夜也不回来吗？”白芷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随时会碎掉，“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有个很重要的供应商在奥克兰……必须今晚去见。”陆峰转过身，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把那个蒂芙尼礼盒放在桌子上，“这是给你的礼物。我还订了最好的米其林晚餐，晚上会送到房间来。”
“我想让你陪我吃，哪怕是吃泡面。”白芷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陆峰，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陆峰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他走过去抱住了白芷。
紧紧地。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真的对不起。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会补偿你。”
白芷僵在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不是傻子。
圣诞节哪有人谈生意？
但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把脸埋在他怀里，贪婪地汲取着这点属于她的温暖。
“滚吧。”
过了良久，白芷推开陆峰，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地骂了一句，“生意谈不成，你就别回来见我。”
陆峰看着她那倔强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白芷蹲在地上，抱着那个蒂芙尼的盒子，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平安夜。艾米丽的公寓。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圣诞树下的彩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陆峰和艾米丽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红酒杯。
“陆。”艾米丽看着陆峰，脸颊被炉火映得通红，“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圣诞节。”
“我也是。”陆峰微笑着，举杯相碰。
“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艾米丽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然后鼓起勇气，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陆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单纯脸庞，心里那个“利用”的念头有一瞬间的动摇，但随即被坚定的信念压了下去。
“好。求之不得。”
他放下酒杯，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不仅是为了那块碎片。
更是为了给自己这段注定背负骂名的潜伏生涯，盖上一个正式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