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任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拼命催动手中的宝扇,仙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可无论他如何挥动,那些火焰刚一离体,便被那无处不在的雨幕瞬间浇灭。
甚至,连半点火星都无法飞出!
“这……这怎么可能?!”
韦护瞪圆了双眼,手中的降魔杵都险些拿捏不稳。
那可是仙家灵宝!
怎么会被克制得如此彻底?!
更恐怖的事情,接踵而至。
西岐的弓箭手们很快就惊骇地发现,自己手中的强弓弓弦,在那片诡异雨幕的侵蚀下,竟变得松软无力,根本无法拉满!
那些由仙人亲手刻画在箭矢上的破甲符文,也在水汽的浸润下,光芒迅速黯淡,最后彻底失效!
整座临武关的远程打击能力,在这场诡异的雨幕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反观城下的殷商士卒,非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在那片皎白月华的笼罩下,一个个双目赤红,动作愈发凌厉,力量也变得更加狂暴!
一名殷商士卒竟单手撑着云梯,借力硬生生跃上了三丈高的城墙,手中横刀划出一道血线,狠狠斩断了一名西岐守军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缺口,出现了。
“顶住!都给我顶住!”
韦护双目尽赤,亲自提着降魔杵冲杀上去,一杵便将那名率先登城的殷商士卒砸得筋骨断裂,倒飞出去。
可他刚砸飞一个,更多的身影便顺着云梯蜂拥而上。
整个临武关的城头,彻底陷入了最原始、最惨烈的血腥肉搏。
杨任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的宝扇无力地垂下。
他“看”着那面高悬于敌军上空的宝镜,那双空洞的眼框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死灰。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输在了法宝的绝对克制之上。
一整天的血战,直到夕阳将天边烧成一片浓稠的血色,才终于停歇。
鸣金声响起。
殷商大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在城下留下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尸骸与断裂的兵刃。
城墙之上,韦护浑身浴血,瘫坐在尸堆之中,连握着降魔杵的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斗。
一名副将跟跄着跑来,气喘吁吁地递上战报。
“将……将军,今日我军战损,一万一千三百人……”
韦护接过那卷被鲜血浸透的竹简,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一万一千三百。
他们是守城方,占据着绝对的地利,人数更是对方的十倍。
可最终的战损,竟然与攻城的敌军相差无几。
这哪里是守城战?
这分明是一场惨烈的换命!
杨任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城下那片正在撤退的黑色洪流,也“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手持宝镜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在大军撤退的最后,勒马回望,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城头。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隔着尸山血海。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轻篾的弧度。
“也就这点水平。”
殷洪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神通,清淅无比地传入了杨任的“耳”中。
那是赤裸裸的嘲讽。
是胜利者对失败者,最居高临下的审判。
杨任攥紧了手中的宝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那双空洞的眼框里,燃起了一簇名为“怒火”的火苗。
可他知道。
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面镜子,才是横亘在他们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韦护师弟。”
杨任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沙哑。
“去请阐教的师兄师叔们……出手吧。”
韦护沉默了许久,看着满城伤兵,看着脚下冰冷的尸体,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守不住了。
至少,凭他们自己,已经守不住了。
…………
临武关的战报,如一块浸满鲜血的烙铁,烫在西岐议事厅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份摊开在帅案上的竹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正在哀嚎的亡魂。
姬发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死死盯着那些冰冷的伤亡数字,整座大厅的空气都仿佛被他身上散发的阴郁气息冻结。
“一面镜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象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仅仅是一面镜子,就让我西岐百万大军的远程优势,成了一个笑话。”
帅案之前,姜子牙那花白的胡须在轻微颤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止是笑话。
这是催命符。
若任由殷商如此消耗下去,临武关的城墙,不出半月,便会被尸骨填平。
“此宝……究竟是何来历?”
姬发抬起头,目光在玉鼎真人、云中子等阐教金仙的脸上一一扫过。
“诸位仙长,可有克制之法?”
玉鼎真人神情凝重地站了出来。
“能有如此逆转乾坤的威能,绝非凡俗之物。”
“应当是……先天灵宝。”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推测。
云中子抚着长须,目光深邃。
“先天灵宝,每一件的出世都惊天动地,大多在三界留有赫赫威名。”
他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困惑。
“可此镜,贫道闻所未闻。”
说着,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角落里那位始终闭目养神的多宝道人。
“若贫道所料不错,此物,当出自龙凤二族。”
“龙汉大劫之后,二族归隐,其族中底蕴深不可测,究竟还藏着多少灵宝,恐怕连圣人也未必尽知。”
这番话,让姬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连敌人的兵器都看不透,这仗,还如何打?
“水能克火,雷亦能破水。”
一直沉默的杨蛟忽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舆图之上,带着一种属于截教门人的锋锐。
“若引九天神雷,强行轰击那面宝镜,或可一试。”
这个提议让厅内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振。
然而,多宝道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那是太阴真水。”
他只说了五个字,声音平淡,却仿佛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
“寻常雷法,于事无补。”
言下之意,除非是掌教圣人亲传的“上清神雷”,否则,任何雷法落入那片月华水幕,都只会如泥牛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