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连绵不绝。
三昧真火都能灭?
这哪里是法宝,这分明是火系神通的天然克星!
殷寿的眼中,终于爆射出两道实质般的光亮。
他起身,走到应龙面前,接过了那面冰凉的宝镜。
入手微沉,镜中水波荡漾,一股精纯至极的水元之力,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让他因连日操劳而有些烦躁的心绪,都为之一定。
“好宝贝。”
殷寿赞了一句,将仪水镜重重地放在帅案之上。
他环视帐内,目光如炬,仿佛两团燃烧的金焰。
“宝镜已在。”
“谁,愿为先锋,持此镜,再探临武关?”
话音未落,两道年轻的身影,已从队列中排众而出,单膝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愿往!”
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渴望建功立业的昂扬锐气。
正是殷寿的两个儿子,大王子殷郊,与二王子殷洪。
帅帐之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将领都看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王子,眼神复杂。
这是泼天的功劳。
却也是足以致命的凶险。
殷寿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沉默了。
殷郊性情刚烈,勇猛有馀,颇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殷洪则相对沉稳,心思缜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殷洪。”
被点到名字的二王子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激动。
一旁的殷郊则明显僵住了。
他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攥紧的双拳指节发白。
“父皇!”殷洪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斗。
殷寿走下帅案,亲手将他扶起。
他没有立刻将宝镜交给他,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这个儿子的肩膀。
那力道之大,让殷洪的身形都晃了晃。
“朕给你的,不只是这面宝镜。”
殷寿的目光,锐利得象是能刺穿殷洪的灵魂。
“更是十万将士的性命。”
“此去,朕不要你攻城拔寨,更不要你逞匹夫之勇。”
“朕只要你用这面镜子,将临武关城墙上,所有与仙神有关的东西,都给朕照出来,看清楚!”
“他们有多少仙家法器,有多少懂术法的将领,有多少被符文加持的城防……这些,才是朕想知道的。”
殷洪重重点头,将父亲的每一个字都死死刻在心里。
“儿臣,明白!”
殷寿这才将那面仪水镜,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
“去吧。”
他转过身,不再看自己的儿子,只留下一个山岳般伟岸的背影。
“让西岐看看,也让朕看看。”
“我殷商的王子,究竟是什么颜色。”
殷洪手捧着冰凉的宝镜,只觉得重若千钧。
他对着父亲的背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
帐外,又是十万整装待发的士卒。
只是这一次,领军的,不再是沙场宿将。
而是大商的二王子。
殷洪。
第二次攻城,来得比任何人预料中都快。
城头之上,昨日凝固的血迹甚至还未被风沙彻底掩盖。
那些被砸成碎片的云梯残骸,也还散落在城墙根下,无人清理。
殷商的战鼓声,却又一次如滚雷般响彻天地。
临武关上,许多西岐士卒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两日之内,两次大战。
这种不计伤亡、不留喘息的疯狂节奏,让他们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窒息。
“杨任师兄……”
韦护伫立城头,望着下方那片再次压境的黑色人潮,眉头已拧成一个疙瘩。
“我‘看’到了。”
杨任的声音很淡,那双空洞的眼框转向敌军阵型的中央,在那里停顿了片刻。
“领军的,换人了。”
“是个年轻人。”
“气血旺盛得象一团燃烧的烘炉,手里还拿着一件……”
他的语气忽然凝住。
“一件我‘看’不透的东西。”
韦护的心脏猛地一跳。
能让杨任这位阐教高徒,以心眼之能都无法洞悉的,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异宝。
“传令下去,各营准备!”
韦护的声音在城墙上远远传开,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一切照旧!”
弓弩手再次就位。
滚石擂木被推至城垛边缘。
大锅里的金汁,重新烧得滚沸。
所有流程,都与昨日别无二致。
只是这一次,当殷商的先锋部队冲至城下,为首的将领,不再是那位满脸横肉、气息悍勇的沙场宿将。
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冷冽如刀的年轻人。
殷洪。
他端坐于战马之上,左手紧握缰绳,右手则高举着那面泛着幽蓝色水光的古朴宝镜。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高耸入云的城墙。
“攻城!”
一声令下,十万大军的杀意汇成一股洪流。
城头之上,箭雨再次倾盆而下。
每一支闪铄着青色符文光芒的箭矢,都精准地射向那些悍不畏死的冲锋士卒。
猩红的血花,再一次在城墙之下凄然绽放。
惨叫声,嘶吼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将这片天地化为一锅沸腾的血肉溶炉。
“杨任师兄,现在?”
韦护看着下方在箭雨中不断倒下的殷商士卒,声音里压着一股急切。
杨任颔首。
他抬起手,那把火红色的宝扇应念而出。
仙力疯狂催动,扇面之上,密密麻麻的火焰符文逐一亮起!
无数炽热的火焰自扇中喷涌而出,化作一条条足以焚金融铁的狰狞火龙,咆哮着砸向那些正在攀爬云梯的身影!
然而,就在那些火龙即将触及城下士卒的瞬间——
殷洪动了。
他将手中的仪水镜猛地高举过顶,对准了天空。
下一刻,那面古朴的宝镜,竟爆发出姣洁如月华的璀灿白光!
月华如水,从天倾泻。
光芒在半空中化作一片笼罩整片战场的蒙蒙雨幕。
火焰与水幕,轰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更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
那些足以焚山煮海的狰狞火龙,在触及雨幕的刹那,就象一团被兜头浇上冷水的篝火,只发出几声不甘的“滋滋”声响,便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