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酒楼,对着苏妲己,爽朗一笑。
“孤乃大商人皇殷寿,闻听仙子驾临朝歌,特来一见。”
苏妲己站起身,对着这位人皇,盈盈一礼,动作优雅,眼神却没有半分敬畏。
“有苏氏妲己,见过人皇陛下。”
“仙子不必多礼。”殷寿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那九条狐尾上,赞叹道。
“仙子既是祥瑞之身,降临我朝歌,乃我大商之幸。若不嫌弃,可愿入宫暂住,也好让孤一尽地主之谊?”
苏妲己灵动的眼眸转了转。
她本就是来见识人间繁华的,这皇宫,无疑是人间最繁华之所在。
她嫣然一笑,刹那间,整个酒楼的光线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既是人皇陛下相邀,妲己,躬敬不如从命。”
朝歌城西,望云楼。
此楼是殷寿的静修地,高耸入云,可在此远离朝堂的喧嚣,俯瞰脚下整座王都的人间烟火。
如今,这里成了他与苏妲己最常盘桓的地方。
“陛下,河东赋税的症结,在漕运。”
苏妲己将一份奏章在桌案上摊开,白淅修长的手指,在几处朱笔勾画过的地方轻轻点过。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狐族独有的媚意,却又偏偏在谈论着最冰冷的国事。
“河东往年丰饶,可运抵朝歌的粮米却逐年递减。我用族中秘法推演过,这漕运水路之上,至少有三成粮食,被沿途的蛀虫层层侵吞了。”
殷寿的目光落在那些被圈出的地名与官吏名录上,下腭的线条绷得死紧。
一股属于人皇的怒火,正在他胸中无声地翻腾。
“陛下不必动怒。”
妲己的声音不紧不慢,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
她身后九条雪白的狐尾,在华贵的宫裙下轻轻摇曳,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推演终究只是术法,抓不住他们的尾巴。”
“要定他们的罪,需要铁证。”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双颠倒众生的狐媚眼眸里,闪铄着猎手般的光芒。
“我已让苏氏的族人化作商贾,带着重金混入了河东的漕运商队。最多半年,一张从河东到朝歌的贪腐大网,便能尽数收拢在您我手中。”
殷寿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
这个女子。
她入宫不过短短三十载,对这大商朝堂风云变幻的洞察力,竟比那些在位官场千百年的老臣还要毒辣。
她从不急功近利,每一步棋都走得滴水不漏。
更让他着迷的是,她似乎对权力本身并无贪恋,只是纯粹地享受着这场搅动天下棋局的游戏。
“若非有你,大商这数万载的江山基业,恐怕真要被那群国之蛀虫,啃噬一空。”
殷寿端起酒杯,隔空向她示意。
妲己红唇微扬,举杯相碰,清脆的玉响在空旷的楼阁中回荡。
酒过三巡,殷寿眼中的火焰愈发炽烈,他忽然话锋一转。
“妲己,朕欲封你为贵妃,执掌凤印,统领后宫。”
楼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妲己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她眨了眨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一丝纯粹的讶异。
“陛下何出此言?”
“我不过一介山野妖狐,如何能担当此等大任?”
“资格?”
殷寿闻言,发出一阵低沉而霸道的笑声。
“你九尾天狐之身,便是天降祥瑞,这就是资格。”
“你的才智,你的手段,胜过朕后宫所有嫔妃的总和,这更是资格!”
他话音一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
“至于皇后……”
“姜皇后温良贤淑,是朕的结发正妻,是这大商的国母,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但朕也不瞒你,她只知宫中繁文缛节,于朝堂大事,却是一窍不通。”
“朕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懂得相夫教子的妻子。”
他探过身,灼热的目光锁住妲己的双眼。
“朕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朕并肩,一同将这大商推向万古未有之盛世的臂膀。”
妲己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欲望,忽然觉得,这人间,确实比千苏山有趣太多。
“既然陛下如此看得起妲己。”
她重新举起酒杯,对着殷寿,嫣然一笑。
“那么,躬敬不如从命。”
玉杯中的酒液,被她一饮而尽。
……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九尾天狐入宫为妃,甚至要执掌后宫凤印,这在大商立国以来,闻所未闻!
凤仪宫。
姜皇后正端坐于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长发。
“娘娘,您看这……”
贴身的宫女满脸忧色,欲言又止。
姜皇后从铜镜中看着自己那张端庄却略显清冷的脸,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陛下既已做出决断,我这个皇后,难道还能去阻止不成?”
“可是……她毕竟是妖族啊!”
“无妨。”
姜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恍惚。
嫁予殷寿近千年,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各取所需的联姻。
她守着皇后的名分与尊荣,他守着人皇的威严与孤傲。
如今,宫里多了个苏妲己。
那个女子,她虽未见过,却也听闻了其入宫以来的种种事迹。
“陛下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镜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无人能懂的自嘲。
“他要的,是一个能助他开疆拓土,中兴大商的同道人。”
“这一点,我做不到。”
“但苏妲己,她能。”
对她而言,这或许,反倒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