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懋卿,鄢大人。”朱希孝立刻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户部查帐还未明,我们所说之事还未查证,你就认定许金事是罪大恶极,我们是他的同党?”
“既然已经备案,你们经历司为什么不继续追问?”鄢懋卿道,“我看你们就是包庇许从龙。”
“你们不是他的同党,谁是?”
“我们经历司也是按章程办事,许签事没有继续上报,那就是当做临时备案放起来。”
“下官从诸位口中得知倒卖的是军火一事,那就更觉得许事行事虽有不妥之处,但却合乎情理。”
“哦?你且说来。”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必许事亲自出马,但是若查实是涉及军火事亲自出马那就很有必要了。”
“若说不妥之处,就是许金事没有再次来向我们经历司正式备案。”沉炼道,“不过许佥事忙忘了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再找许从龙落实?我看分明就是狡辩。”鄢懋卿继续攻击沉炼。
“鄢大人觉得我们很闲吗?我们经历司日夜灯火通明,文书们有的都忙到过劳昏厥,诸位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事情之多,多如牛毛。”沉炼当即道,“难道我们要每一件事都要过问?”
“还是鄢大人觉得,我们通宵达旦的不分昼夜办差,在鄢大人的眼里就是不值一提?”
“我们经历司的人可没有鄢大人这样的好命,我们出公差可没有携妻偕行,制五彩舆,令十二女子舁之的排场。”
“不要再东拉西扯了。”鄢懋卿当场破防道,“你————”
“好了,景卿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左都御史周延立刻叫停了鄢懋卿。
“那与工部官员妻子私通一事呢?”
“某已经讲过,非常之事,用非常之道。乃是权宜之计,且并没有与之真的私通,只是套出秘密罢了。”许从龙依然十分硬气回应着。
“既然双方都有证人和证词,那势必有一方是假的。”许论也知道现在肯定是审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等户部审计好之后,调查你们证词之后,再来审这一桩案子。”
“陆指挥使,你觉得意下如何?”
“眼下也只好如此。”
“来人将嫌犯许从龙收押大牢,择日再审。”
针对许从龙的第一次三堂会审就这样草草收尾了。
因为结束的比预想之中的要早一些,所以景王朱载圳没有第一时间前往西苑面见嘉靖皇帝。
其实他很想去跟严嵩商议商议,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去。
他只好回到自己的住处,找来在吏部任吏部左侍郎的老师郭朴,让他分析一下这件事。
“殿下回来了,案子审的怎么样?”郭朴上前询问道。
“本王正要找老师分析分析今天的情况呢。”景王朱载圳落座之后,立刻准备跟郭朴说一下今天三堂会审的情况。
景王朱载圳刚说了几句后,有奴婢端着一盘点心和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
郭朴很自然的起身准备接过来,就在郭朴接过两个盘子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忽然脚下一歪,整个人歪倒在地上。
“哗啦——”
“保护殿下。”郭朴摔倒不忘提醒一旁的奴婢们护住景王别让他受伤。
“哎哟一”
盘子的碎屑崩到了冲上来的几个奴婢身上。
而郭朴本人,则是被掉落的水果砸到眼睛。手指也被盘子的碎屑给划伤了。
“本王没事,老师你受伤了。”
景王看着眼睛肿起来,手指被划伤的郭朴道,“快去叫郎中来。”
等到给郭朴包扎好伤口,眼上敷好消肿的草药之后,郭朴一病一拐的拖着崴脚的腿道,“殿下你继续说。”
“算了,老师还是回去休息吧。”
“对了,老师你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奴婢道,“殿下回来之前,郭大人取书时不小心脑袋碰到了书架的角上去了。”
这么一闹,景王朱载圳也不想问了,只得差人把老师郭朴送了回去。
眼见时辰不早了,他立刻差人去西苑禀告,自己要去面见嘉靖皇帝。
虽说皇帝让他去见他,但是没有首肯,即便是口头承诺了,他也无法直接去面见嘉靖皇帝。
一个时辰后。
西苑,玉熙宫。
“景王殿下,陛下让奴婢在此等您。”
“您跟奴婢走吧,陛下在承光殿那边等着了。”
景王朱载圳跟在太监身后,一路来到了承光殿。
等他上到承光殿上面后才发现此地不仅有嘉靖皇帝,还有自己的兄长裕王朱载型与太子朱载壑。
“见过父皇,见过王兄,见过太子。”
“好了,没有外人。难得把你们三人都叫来。”嘉靖皇帝道,“你跟你的两位兄长说一说今日三法司会审的情况吧。”
等到景王朱载圳将今日三堂会审的事情仔细讲清楚之后,嘉靖皇帝看向眼前的三个儿子。
“朱载圳你来说说,你觉得这件案子,这许从龙有没有罪?”
嘉靖皇帝又看向一侧的裕王朱载与太子朱载壑道,“你们二人也思考思考,等朱载圳说完,朱载你说,最后太子再说。”
“是。”
“说吧!”
嘉靖皇帝收起鱼竿,准备听一听朱载圳的见解。
“儿臣觉得此案许从龙应该是确有其罪。”
“何以见得?”
“首先从隆兴货栈确实搜到了东西,虽说去隆兴货栈卧底的二人有趁机栽赃之嫌。可隆兴货栈的掌柜是许从龙的人,所以说这就是许从龙放在那里的。”
“如此一来,东西自然就是证物。”
“至于与工部营缮司官员之妻私通一事,更是事实,都被当差捉住了,辩无可辩。”
“至于那柳氏是不是真无辜,倒也不尽然。”景王朱载圳道,“或许俩人是狼狈为奸也未可知,总之不管怎么样私情之事属实。”
“那经历司不也拿出了许从龙的临时备案吗?”嘉靖皇帝道。
“儿臣认为这东西造假是有可能的,而且也不难。”
“也不排除许从龙多年管掌刑之事,给自己留的一个心眼,这样即便是查出来,他也可以自保。”
“所以,你认为许从龙有罪。”嘉靖皇帝平静道。
“是,儿臣跟会审的诸位大人意见一致,认为许从龙有罪。”朱载圳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朱载,你呢?”嘉靖皇帝的视线落到了裕王朱载型身上。
“儿臣,赞同弟弟的说法。”裕王朱载道。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当然他想的跟景王朱载圳其实也差不多o
他更多的想的是此事针对的是锦衣卫,锦衣卫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你就没有什么自己想说的,朱载圳没有说的?”嘉靖皇帝看向朱载道。
“儿臣想说的弟弟已经说过了。”朱载道,“不过儿臣觉得,此事应等到户部查完帐之后才知道。”
“备案录可以造假,帐本也可以造假。”嘉靖皇帝道,“如果不看户部,你觉得他有没有罪?”
“有!”朱载回答道。
“太子,你想好了吗?”嘉靖皇帝的目光落到太子朱载壑身上。
“儿臣有诸多疑问。”
“什么疑问?”
“第一点就是,许从龙作为曾经的掌刑千户,他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败露的后果。”
“他刚升指挥事不久,何必冒险干这样的事情呢?这一点,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点,听弟弟所言,那些瓷瓶里查获的黑火药有三斤左右。”朱载壑继续说着心中疑惑。
“若是按照爆炸威力来说,三斤的黑火药确实可以在小规模内,造成墙垣尽碎,贼首糜烂。”
“但是,他弄黑火药的目的看的是威力吗?应该是能为他赚多少银子吧。”朱载壑道,“按照市面上黑火药的价值,三斤黑火药值多少?”
“我们按照工部的官方造价来算,一两银子一斤也不过三两银子。”朱载道,“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会为了区区三两银子送一趟黑火药出去?”
“他真想要捞银子,直接敲诈别人都比这种法子要好吧。
“虽说三两银子对于平民来说不是小数目,但对于一个锦衣卫高官来说,他每年收的各种合法的收入都要高于这些吧?”
“如果他是独身一人的恶徒,或许可以说拿三斤黑火药行凶。可他有家室,所以我觉得这本身就很荒谬。”
“而且这些东西放在那里被严格看管起来,就为了三两银子?如果是薄利多销的话,不应该是当天就送出去吗?”
此刻,一旁的景王朱载圳与裕王朱载都傻眼了。
不是,都是皇帝的儿子,你是太子你就比我们厉害这么多?
“这是儿臣想不通的一点,这样的高官没有理由,为了每趟三两银子的生意挺而走险。”
“而且如果真的是薄利多销,往来频繁,那岂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
“恩,说的有些道理。”嘉靖皇帝点点头道,“还有别的疑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