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画面一转 ,是一个打扮的很漂亮的女生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满脸憋着笑。
她压着嗓子,声音里满是看热闹的雀跃。
“第一次见过圣诞节,男生送给女生一棵树!”
镜头猛地一晃,对准了窗外。
只见楼下,一个穿着白羽绒服的男生,正跟一棵树较劲。
那树几乎比他人都高出一头。
他搂着树干,走一步晃三下。
还有个穿着洛丽塔风格裙子的女孩,在一旁指挥。
俩人吭哧吭哧,一个拖一个推,才把那座“绿色小山”挪进了楼道。
画面一转,夜幕低垂。
万家灯火,渐次点亮。
博主大概也是闲的,鬼使神差又凑到了窗前,朝对面望去。
白天那棵灰头土脸、笨重不堪的树,此刻静静地立在别人家的客厅里。
树上缠满了细碎的小灯,像把一整条星河偷偷剪下来,披在了身上。
暖黄的光晕在黑暗里静静呼吸,温柔得不像话。
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的,是树旁的那对人影。
灯光朦朦胧胧地,为他们勾了层金边。
那个白天累得够呛的男生,轻轻揽过女孩。
两人在静谧的光晕里,很自然、也很珍惜地,吻在了一起。
那棵曾被嘲笑的树,此刻成了最美的见证。
博主忽然觉得,自己下午的笑声有些太早了。
博主在文案中写道:【我以后圣诞节不会呆在家里了!】
评论区:
〖开头笑得多大声,现在脸就有多疼。秒漳节小说徃 首发〗
〖博主的怨念很大,他们亲嘴的音乐是突突突突突突枪声。〗
〖一个埋南极,一个埋北极。〗
大明,永乐年间。
顺天府,大兴县集市。
“这‘圣诞节’,是个什么节?”
一个蹲在菜担子后头的年轻后生,抻着脖子问。
旁边纳鞋底的大娘头也没抬,顺口接道:“圣诞节,就是圣人诞辰呗!”
“拉倒吧。”后生嗤笑一声。
“后人讲求格物之学,孔夫子难道懂建厂房、造铁鸟?”
“后人还能专门给孔圣人过生日?”
“咱大明倒有‘圣诞祭’,可跟树也不沾边啊。”
大娘乐了,针在头发上蹭了蹭。
“咋不沾边?”
“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孔夫子是他娘野合生的。”
“野合嘛,保不齐就在哪棵大树底下”
闻言,后生脸都臊红了。
“哎哟我的婶子,您可越说越没边了!”
周围一阵哄笑。
后生挠挠头,自己琢磨:“不是孔子,那是老子?”
“但老子成了道祖,后人也不信这个”
“难不成是墨子?”
“非也。晓税s 唔错内容”
一个声音斜刺里插进来,听着有点哑,像长久没润嗓子。
众人扭头,是个书生。
青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正倚着茶摊的破招牌,捧着碗温吞的粗茶。
“这位郎君知晓?”后生忙问。
书生没直接答,慢悠悠吹开茶沫,啜了一口。
“此圣,非吾土之圣。”
“乃泰西之人,名唤耶稣。”
“唐朝景教的胡僧过来,经书上译作‘移鼠’,也有写‘翳数’的,便是他了。”
“景教胡僧谓之为:主诞。”
后生疑惑道:“后人时兴过胡人的节?”
书生撩起眼皮看了后生一眼。
“小兄弟,腊八粥喝不喝?”
“喝啊!腊祭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咋不喝!”
书生把茶碗搁下,碗底磕在木板上,“咚”一声轻响。
“可释家也说,腊八是释迦牟尼成佛之日。”
“你碗里那口粥,到底是敬祖宗的腊祭之食,还是供佛陀的斋饭?”
后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再如七夕乞巧,本是上古先民对牵牛织女的星宿崇拜,可唐宫庆贺之时,奏的是于阗之乐,行的是西域穿针乞巧之法。”
“滇地泼水之俗,源自身毒宗教的洒净仪式,后与大百夷的祭水之礼相融。”
“连朝廷册封的土司衙门也乐在其中,谁还记得追究它最初是‘蛮礼’还是‘佛仪’?”
“还有中元节,本是上古先民的望月之俗,后来与道家中元赦罪、佛家盂兰盆会相融,早已你中有我。”
“一日过三节。”
“道家祭地官,民间祭祀祖先、孤魂野鬼,佛家设盂兰盆会。”
他看向逐渐围拢的人群,声音清朗:
“文化如水,居高临下灌输给人,那是征伐。”
“若如江河汇流,彼此滋养,取长补短,方是盛世气象。”
“大唐贞观、开元,便是这般气象!”
后生仍不服,强辩道:“大唐是大唐,何等强盛!”
“可后人不是叫西洋诸国按着打,受了不少磋磨吗?”
“难道是骨头软了,才学人家过节?”
书生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涩,又有点亮堂。
“两晋乱世,五胡入华,中原士民多遭离乱,那时节谁肯容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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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隋唐一统,国势强盛,朝堂之上奏胡乐,民间巷陌过胡节,何曾见人说三道四?”
“后世纵然跌入泥潭,却也能如大唐一般,从困局里挣出来。”
“你能容唐人过胡节,为何便容不得后人过这洋节?”
书生目光扫过众人,停在哑口无言的后生脸上,停了那么一息。
他歇了口气,语气缓下来,像聊家常:
“再说了,你真当后世百姓过这节,是如咱祭祖、祭孔一般恭敬肃穆?”
“那不然呢?”
“你想想,这条街上,何时最热闹?”
“逢年过节啊!”
书生两手一摊,露出个通透的笑。
“后世商业之盛,百倍于我大明。”
“无节尚要造个光棍节出来,何况本有此节?”
“商家想着趁热闹卖货,年轻男女想着互赠信物、结伴游乐。”
“不过是各取所需,图个热闹罢了。”
“说穿了,这圣诞节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节日。”
“不过是太平年月里,百姓手里有余钱,心里有闲情,寻的一点乐子罢了。”
四周静了一瞬,随即嗡嗡的议论声漫开。
有摇头的,有点头的,更多是恍然的。
后生盯着书生看了好一会儿,凑近些,压低了声:
“那个郎君您懂这么多,咋还这么”
话没说完,意思都在眼神里了。
书生闻言,仰头大笑,笑声里却无半分郁气。
“杂书看得太多,把脑子看杂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科举的墨卷子,不印这些啊。”
“知晓天地之大,见识万国风情,难道不比挣那区区功名,更有意思?”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襟。
那动作说不清是洒脱,还是认命。
“再说,”他朝天幕扬了扬下巴,“能看懂些这个,不比死读几句酸文章,来得有意思?”
说完,他撂下两枚磨得光亮的铜子儿。
哼起一段不知名的唐时胡曲,背着手,晃晃悠悠,扎进了集市尽头涌动的人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