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年关已过,春天悄无声息的到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县里奖励的两千元,陈东一分没往家里拿,全投进了扩建计划。打谷场东头,一群青壮劳力正喊着号子打地基,这里要盖“红叶”新的生产厂房车间,专门用来加工白桦汁和封装林蛙油。县建筑公司的技术员蹲在地上看图纸,旁边围着董天宝和几个年轻后生,学得认真。
虎妞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这会儿正陪着省城来的两个“稀客”在堂屋说话。一个是省轻工研究所的工程师,姓冯,戴眼镜,文质彬彬;另一个是地区土产进出口公司的科长,姓赵,说话带着南方口音。两人都是看了报纸,主动找上门来的。
“陈老板林蛙油在国际市场,特别是东南亚华侨圈,需求量很大。”
赵科长抿着枣茶,话说得直接:“但是要求也高,必须无菌封装,每克重量、色泽都有标准。你们现在这种粗加工,卖不上价。”
“赵科长说的是,不过我们最近也在提升工艺,向国际化靠拢,估计用不多长时间,就能达到出口标准”
虎妞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那我可等你们的好消息了,如果真的成了,订单你们不用愁,包在我身上…”
赵科长拍着胸脯保证!
“那多谢赵科长了,来,您喝茶…”
满脸喜色的虎妞赶忙给赵科长又倒上一杯茶!
冯工程师则对白桦汁更感兴趣:“这汁液我们初步化验,含有多种天然糖分和微量元素,做天然饮料有卖点。但关键在保鲜和口感调整,原汁太淡,长途运输易发酵。”
陈东从厂里开会回来,进门正好听到这句,接话道:“冯工说得在理。我们试过加糖,味儿就假了;不加糖,城里人喝不惯。这分寸难拿。”
虎妞给他递过热毛巾,低声道:“老支书刚捎信,让你去一趟大队部,说新承包的几片白桦林承包手续还有几份文件要补。”
“嗯,知道了”
陈东擦了把脸,坐在椅子上说道!
正说着,院外传来卡车喇叭声。众人出门一看,竟是张大海的运输车队从市里回来了,他开着一辆崭新的“东风140”大卡车,车斗用帆布盖得严实。后面还跟着好几辆同样如此!
“东子!虎妞!看我把啥弄回来了!”
看着喜气洋洋的张大海,虎妞满脸喜色:“该不会是上次让你搞的灌装设备生产线吧?”
张大海跳下车,满脸喜色:“还是虎妞妹子聪明,猜的就是准,搞这东西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托了好几个关系,从沈阳食品机械厂淘换来的一套二手灌装线!虽然旧,但保养得好,还能用!当然,最主要的是价钱合适嘿嘿,我可是给厂子又省了一大笔资金呢…”
“大海哥,干得漂亮,晚上我请你好好喝一顿”
陈东拍着张大海的肩膀笑道!
张大海喜笑颜开:
“那感情好,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吃也没吃好,喝也没喝好,正好补补…”
看到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拉来了,虎妞再也忍不住,三两下爬上车,一把将帆布掀开,露出漆色斑驳但擦拭干净的机器部件。
冯工程师眼睛一亮,凑上前仔细查看:“这是老式的玻璃瓶灌装线改造改造,做易拉罐不行,但做玻璃瓶装饮料可以!”
陈东心头一热,用力拍拍张大海肩膀:“大海哥,辛苦啦!”
“辛苦啥!”
张大海摆摆手,随后压低声音说到道:“路上听说个事,得跟你提个醒。县里糖酒公司新调来个经理,姓胡,南方人,也在琢磨饮料生意。他打听到咱们做白桦汁,前两天托人问我,能不能合作——他出销售渠道,咱们出原料和技术,利润三七开。”
陈东眉头一皱:“他七咱们三?”
“那倒不是,他三咱们七。”张大海顿了顿:“但条件是,得用他们公司的商标,叫“北国春”。”
虎妞在旁边听得明白,冷笑一声:“这是想借咱们的料,贴他的牌?想得美。”
陈东没立刻表态,只对冯工程师和赵科长道:“二位也看到了,我们“红叶”是真想做事,也有条件做事。技术上的难题,请冯工多指点;出口的标准,请赵科长多帮扶。至于合作”他看向张大海,“告诉那位胡经理,合作可以谈,但“红叶”的牌子,不能丢。”
这时,邮递员老陈骑着自行车从县里回来,车把上挂着一封信,老远就喊:“东子,虎妞!小北给你们来信了,刚好顺路给你们捎来…”
“多谢了陈大哥”
谢过老陈,陈东接过信,立刻打开,虎妞也凑了过来,信上除了陈小北对陈东、虎妞以及,自己母亲沈红叶的思念之情外,还有一个她自己要做的决定,那就是她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她想放弃分配的工作,回“红叶”帮忙,陈小北说,要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要将红叶做大做强,做到全国驰名乃至全世界驰名!
“这小妮子像俺,挺有心气儿的”
虎妞拍着胸脯笑呵呵的说道!
陈东看着虎妞兴奋得发红的脸,又看看院里忙碌的人群、崭新的卡车、待安装的机器,心中那股劲头越发汹涌。他知道,打虎带来的名声只是一阵风,真要在这片黑土地上扎下深根,长出参天大树,靠的还是实打实的本事、眼光,和那份不能丢的初心。
晚上,一家人在炕桌上吃饭。杨三爷喝了口虎骨泡的新酒,咂咂嘴:“这酒劲道足。东子,虎妞,现在名声出去了,事儿也铺开了,树大招风,往后得多长个心眼。”
沈红叶给陈东夹菜,也道:“今天下午,后屯刘二嫂过来串门,话里话外打听咱们包山一年挣多少,还说都是集体的山,凭啥就他家发大财。我听着不对劲。”
虎妞放下筷子:“眼红的人肯定有。但咱们富起来了,不光是带动的自家人,屯里多少人在咱们这儿干活?山上养林蛙、采桦汁,哪样不用人?工资月月发,不比种地强?俺觉得咱们做的没错,管他们怎么说呢?”
陈东慢慢嚼着馒头,半晌才道:“三大爷,嫂子,你们说得都对。所以我想着,等厂房盖起来,正式投产了,搞个村民入股。”
一桌人都看他。
“把‘红叶’的一部分股份,让屯里愿意投钱的人家认购。钱多的多入,钱少的少入,年底按股分红。这样,咱就不是‘陈东家的买卖’,是靠山屯大家的产业。利益绑在一起,闲话自然就少了。而且咱们还能获取大笔资金,用来扩建厂房投入生产线,做大做强…”
陈东说得平静,显然想了不是一天两天。
老支书刚好进门听到这句,一拍大腿:“这法子好!我正想跟你提!现在政策鼓励能人带头,共同富裕,你这想法,走到政策前头去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着满桌人的脸。陈东望向窗外,远处北坡的黑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那里有他投放的蛙苗,有他栽下的树苗,有他规划的将来。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但看着一直支持他的虎妞,沈红叶,杨三爷,老支书,他心里又暖暖的,充满了勇气和干劲!
春风已度关东,冰河之下,必有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