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1979年3月
春风总算撕开了大兴安岭严冬的铁幕,虽然早晚依旧凉飕飕的,但午后的阳光已带上些许暖意,黑土地开始从沉睡中苏醒,泛起潮湿的泥土气息。叁叶屋 追醉欣璋洁陈东和虎妞的养殖场,经过一冬的忙碌,已然初具规模。
西头废砖窑旁那片原本荒草丛生的坡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结实的木栅栏和铁丝网围出了两大片区域。
东边是野猪圈,十七八头半大的野猪崽子正哼哼唧唧地在圈里用鼻子拱着新铺的干草,它们身上野性未褪,眼神警惕,但对定期出现的、带着食物气味的陈东和虎妞已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敌意地冲撞围栏。
西边是鹿圈,规模稍小些,几头母鹿腹部已明显隆起,安静地待在向阳的角落里反刍,还有七八只去年秋冬捕获的鹿崽,腿脚细长,好奇地打量着栅栏外的世界。圈舍旁搭起了简易的草料棚和工具房,虽然简陋,却井井有条。
这一冬,陈东和虎妞几乎踏遍了附近熟悉的山头。他们不再以猎杀为目的,而是像最耐心的牧人,研究野猪和鹿群的习性、迁徙路径。
用活套陷坑、伪装围网,有时甚至需要大黄和馒头帮忙驱赶、围堵,才小心翼翼地将目标引入陷阱或网中,再迅速捆绑、蒙眼,用爬犁拉下山。
这过程远比一枪毙命复杂和辛苦,好几次他们都被暴怒的成年野猪冲破防线,差点拱山坡底下去了,但二人身手不凡,每每都化险为夷!
还有几次陈东虎妞配合失误让机警的鹿群逃脱,白白费了几天功夫。但随两人逐渐熟悉流程,有了捕获经验,配合愈发的默契起来,再加上两人本就胆大心细,又有馒头和大黄的辅助,一冬天下来成果斐然。微趣晓说 哽芯醉快
和打猎不同,养殖是个精细活,光靠蛮力和经验不够。
陈东和虎妞特意跑了趟几十公里外的国营鹿场,虚心跟老师傅们请教。
比如如何根据季节搭配草料,豆饼、玉米、麸皮的比例多少;怎么观察动物的精神状态和粪便判断健康;常见的寄生虫病怎么预防,发现了用什么土方子或便宜兽药;怀孕母兽需要额外补充什么营养,如何配种等等知识
他们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用铅笔头在皱巴巴的本子上记。
国营鹿场的领导早都听说过陈东虎妞的大名,说实话,对两人的英雄事迹已经如雷贯耳了!
而且,这位老厂长和生产建设兵团的周团长和老支书,早年间是战友关系,关系非常不错,这位老厂长一听说陈东虎妞二人想来取经学习怎么搞养殖,立马安排好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带他们去实地考察学习!
老师傅见这两个年轻人踏实肯学,又是响应国家号召自己创业,而且为人机灵也懂事大方,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请老师傅们下馆子搓一顿,好酒好烟的伺候着!
老师傅们感慨两个小年轻会来事儿之余也倾囊相授,临走还送了他们一小包预防鹿痢疾的草药种子。
摊子铺开,光靠两人忙不过来了。清理圈舍、铡草拌料、定时巡查看护,这些都需要人手。
这段时间要不是嫂子,沈红叶忙完村上的事总来帮忙,俩人还真忙不过来!
陈东和虎妞一商量,决定在屯里雇人。优先找了家里劳力多、工分却挣不够口粮的困难户,比如前两年伤了腰、干不了重活的赵老蔫,还有男人病逝、独自拉扯两个半大孩子的孙寡妇以及从公墓里闲死还生,虽然腿保住了,但是落下点儿后遗症的董大叔。
工钱按天算,比在队里挣工分还高,又管一顿晌午饭,村里人都知道,陈东虎妞家是出色的猎人,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肉,都羡慕坏了。
董大叔,赵老蔫,孙孙寡妇更是对陈东虎妞儿以及沈红叶千恩万谢!
这消息在屯里一传开,大伙儿都羡慕得不行。能在自己屯里找到活计,不用跑远,还能现钱结账,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老支书也支持,说这是“搞活副业,解决闲散劳力”。
养殖场一天天热闹起来,野猪和鹿的数量也在缓慢增加。看着圈里那些逐渐适应圈养、毛色开始变得光亮的家伙,陈东和虎妞心里充满了希望。
但希望的另一面,是日渐干瘪的钱袋。租地虽然头年便宜,但买铁丝网、木料、搭建棚舍花了一笔;不断收购玉米、豆饼做饲料是持续的开销;雇人的工钱和伙食费每月都要支出;去鹿场取经、买些常备的兽药也花了些。
陈东之前打猎的积蓄、虎妞的体己钱、还有林教授给的那笔“巨款”,就像春日阳光下迅速消融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嫂子沈红叶对陈东虎妞二人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出钱出力,整个人都累瘦了!
虎妞和陈东很是心疼!
但嫂子沈红叶是个坚强的女人,从来都不把吃苦的事放在心上,她是打心底里希望二人能干出一番事业,不过最近,二人花钱如流水,沈红叶眼底也多了几分担忧,陈东看得分明。
“东子哥,这么光出不进,不是长久之计。养殖场想要赚钱,想要规模大到一定程度,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一天晚上,在虎妞家昏暗的油灯下,两人盘算着账目,虎妞皱着眉头说道。她家后院临时围起来的小圈里,还养着最开始抓到的几只野猪崽,吱吱的叫声不时传来。
陈东盯着账本上越来越少的数字,沉默地点点头。养殖周期长,野猪至少要养到明年,鹿更慢,产茸也得等。眼前的现金流压力,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勒在刚刚起步的事业脖子上。
“得找个来钱快、又能跟咱们这摊子事连上的路子。”
陈东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黑黝黝的山岭轮廓。春风不仅吹化了积雪,也唤醒了山里沉睡的宝贝。
“你是说山货?”
虎妞眼睛一亮。
“对。”
陈东用铅笔敲着账本,“开春了,蕨菜、刺嫩芽、猴腿儿马上就冒头,接着是木耳、蘑菇、榛子、松子往年各家各户自己采点,晒干了换点零花钱,零零散散,卖不上价,也容易被二道贩子压价。咱们能不能在屯里设个点,统一收?”
虎妞迅速接上:“统一收,咱们有地方晾晒,能分级挑拣,品相好了,就能直接找县里供销社,或者听说现在有些城里个体户也开始跑山货了,比如松子,榛子卖到南方去赚高价,他们出的价可能更高!咱们量大、品质有保证,就有谈价的底气!”
两人越说越兴奋。这主意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他们在山里有威望,乡亲们愿意把东西交给他们;他们见识过外面,知道好东西的价值;他们现在急需资金回笼,山货收购周转快。
而且,这生意做起来,还能进一步巩固他们在屯里和周边的影响力,未来养殖场的产出,比如野猪肉、鹿茸,鹿肉等,说不定也能借着这个渠道卖出去。
“干!”
陈东拍板!
“明天就去找老支书说,然后在屯口老槐树旁边,搭个棚子,立起牌子。虎妞,你负责定收购的品级和价钱,我去趟公社和县里,摸摸供销社和那些商人的底。”
说干就干。陈东和虎妞的威望和实打实的养殖场摆在那里,老支书和屯委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还在大队部喇叭里广播了这件事,鼓励社员把山货送到“东子虎妞的收购点”,二人出价比零散售卖出价更高,可以给村民增加副业增加收入。
屯口老槐树下,很快搭起了一个宽敞的草棚,里面摆上了借来的大秤、准备了不同规格的麻袋和竹筐。
虎妞用毛笔在红纸上工工整整写了收购的品种、等级和价格,贴在棚柱上,价格比往年走村串户的小贩确实高出那么一两分钱,尤其对品相好的,加价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