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忘川河畔,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殷红的花瓣铺展成血色长堤,却半点暖不透那抹立在奈何桥头的倩影。
少女身着淡蓝衣裙,裙摆沾着些许忘川水汽,泛着微凉的光泽,一双蓝眸比忘川水还要澄澈透亮,亮得惊人,就那样定定望着轮回台的方向,一站便是百年。
黑白无常第无数次飘到她身边,锁链拖地的“哗哗”声响在寂静的河畔格外刺耳,却惊不散她眼底的专注,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姑娘,地府有规,魂魄滞留百日便要魂飞魄散,你这都守了百年,何苦呢?”
白无常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劝诫,他见过太多执念深重的魂魄,却没见过这般执拗的。
可话音刚落,少女周身就悄然泛起一层淡蓝光晕,那光芒柔和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力道,竟将他无形推开半尺。
这百年间,阎王亲自出面过,言辞恳切劝她入轮回;
地府深处的地藏菩萨也曾数次派座下童子前来相劝,许她来世顺遂,可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连勾魂索碰到那层光晕,都会“咔哒”一声瞬间断裂,化作虚无。
后来啊,听说地藏菩萨亲临也还是无功而返。
“我在等一个人。”
少女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得像风拂过忘川水面,却带着千钧般的坚定,蓝眸里满是化不开的执拗。
“三生三世都错过了,这一世,我得等他。我若是转世了,他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
她记不清那人的完整模样,脑海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只记得梦里总有双和她一样的蓝眸,不过比她的要暗淡一些,那人总在不同的时空里对她微笑,每一次重逢都短暂得像指间沙,抓不住,留不下。
地府的法则再次涌动,淡金色的光晕从虚空蔓延开来,这是它第一百零一次试图将这滞留的魂魄推入轮回。
法则之力如潮水般涌向少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可刚触碰到那层淡蓝光晕,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猛地弹开,金色法则竟泛起了细微的裂痕——
这是地府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异象,殿内的阎王惊得猛地从宝座上站起身,目光死死锁住奈何桥的方向,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敬畏。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黄泉路的尽头缓缓走来,少年身着黑袍,衣摆轻扫过地面的彼岸花,步履轻缓却带着莫名的笃定,周身没有半分地府该有的阴晦之气,反倒萦绕着星辰般的暖意,驱散了周遭的寒凉。
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和少女的蓝眸如出一辙,只是他的眸中藏着岁月沉淀的深邃,像盛着整片星河,任谁见了都会惊叹“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眼睛”,可这蓝眸与女子那双比起来,终究还是要暗淡几分。
少女猛地转头,蓝眸瞬间亮得惊人,百年的等待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指尖紧紧攥起,却连一步都不敢动,生怕眼前的身影是自己执念生出的幻觉,稍一触碰就会消散。
少年走到她面前,缓缓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那笑容熟悉得让她鼻尖一酸,和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模样渐渐重合,声音温和得能化开忘川的寒冰:
“我来晚了。”
“你……”
少女的声音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刚要开口,就被少年轻轻打断。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星辰的暖意,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指尖,那真实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让她瞬间红了眼眶,积压百年的委屈与期盼在此刻尽数翻涌。
“我们一起去转世吧,”
他轻声说,眼底满是疼惜。
“月老给我们牵了姻缘,这次,不会再错过了。”
黑白无常在一旁看呆了,锁链都忘了晃动,连殿内的阎王都悄悄松了口气——
他早已感知到,那少年周身的气息竟与新世界的创世之力同源,是连地府法则都要敬畏的存在。
少女望着少年的蓝眸,终于笑了,眼角的泪滑落,却带着释然的甜,百年的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她用力点头,任由少年紧紧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轮回台,指尖的力道从未松开。
轮回台的金光缓缓笼罩着两人,他们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变淡,可紧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指尖的暖意不曾消散。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开得更艳了,像是在为这迟来的圆满庆贺。
黑白无常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白无常轻轻叹道:
“这四世的缘分,总算能圆满了。”
黑无常难得接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蓝眸映蓝眸,本就是天定的缘,拆不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