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不算小。
通过石屋,落在陆丰耳中。
他躺在铺着厚实兽皮垫串钩上。
虽重伤难起,但神识却依旧还在,即便是弱了些,也能清淅捕捉到外面交谈声。
只是依旧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过从语调中可以听出几分关切,没有恶意。
收回目光,落在手边粗陶碗上——里面药汁冒着淡淡热气,浓郁的草药苦香混着草木腥气,在狭小的石屋里飘着。
尤豫了一下,还是撑着发麻的手臂,一点点挪到石台边。
端起药碗仰头就把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
药汁刚入喉,一股冲鼻苦劲顿时炸开,呛得他眉头拧成一团。
舌根又苦又麻,灼烧感半天散不去。
“难喝。”
他下意识嘟囔,眼底明晃晃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他在配药上本就精通,对灵植的配伍、炮制向来挑剔,只需尝一口便知好坏。
这碗药汁里的几味草药,勉强能辨出些疗伤的用处。
可搭配得乱七八糟,炮制也糙——就是简单碾碎混在一起,有效成分根本没激发出来,药性更是浪费了大半,效果聊胜于无。
对他这副被折腾得快散架的身子来说,纯属杯水车薪。
强忍着反胃把药汁咽下去。
陆丰缓了缓,将粗陶碗放回石台。
闭目静坐,石缝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试着引导那点微弱药力在经脉里走,可惜的是这点点药力只能勉强润润表层皮肤,对深层的经脉裂痕和空了大半的丹田,几乎没什么用。
“效果也太弱了。”
心里嘀咕,却也明白,在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原始部落,能找到这些草药就不错了,没法多苛求。
轻轻叹口气,静坐了没一会儿,体内那点可怜的法力稍微稳了点。
忽然,陆丰眼神骤然一紧,猛地想起了什么——
不顾浑身肌肉扯着的酸痛,咬着牙侧过身右手撑在粗糙兽皮垫上,指尖在身侧慌乱地摸索着。
储物袋和灵兽袋可是他的立身之本啊!
里面不光有疗伤的丹药、护身的符录,还有阿白和银汐的安身之处……万万不能丢了!
急忙抬眼扫过床头,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之前被撕碎衣物被洗得干干净净,整齐放在床头,衣物旁,他的青布储物袋和绣着银线灵兽袋并排摆着,袋口系得严严实实,表面看着完好无损。
陆丰先攥住储物袋,神识迫不及待地探了进去。
下一刻眉头却瞬间皱成了一团。
这袋内可算是一片狼借:不少丹药震碎成了粉末,几叠符录受潮粘成了一坨,法器也多半磕磕碰碰带了残缺,唯独那血魂幡还算完好,能凑合用的东西竟没几样。
显然是被时空乱流的力量波及。
哪怕储物袋有法力护持,内部结构还是遭了重创。
“这也太狠了。”
心里暗惊,储物袋他可是保护很严实,竟还是破成了这副样子,可想而知当时的冲击有多恐怖。
好在压箱底的几样宝物还在,没彻底损毁。
只是以他现在这副连起身都费劲的身子骨,这些东西大半也用不上。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不说一夜回到解放前,也差不多是打回改革前了……大半身家都没了。
陆丰指尖摩挲着储物袋边缘磨出的毛边。
心里头一阵发堵,说不出的难受。
这可是他攒了好十好几年的东西啊
缓了许久,才抬手拿起旁边的灵兽袋——入手温热,袋身绣着银线在石缝透进的微光下泛着细弱光泽,正是装着银汐的那只。
神识探入,能感受到袋内灵气虽稀薄却安稳。
银汐的身影更是蜷缩在最深处,气息微弱却平稳,显然是陷入了深沉沉睡。
陆丰见到这一幕,动作顿住。
脑海里骤然闪过乱流中的零星画面:好几次都是银汐,耗费了本源之力护住了自己。
若非她,以他的修为别说活下来,恐怕早被乱流绞成了齑粉。
虽说她也是为了自身安危,可这份救命之恩实实在在。
陆丰指尖摩挲着灵兽袋,心中感慨。
念罢,又看向床头,目光扫了好几遍,却再也没见另一个灵兽袋。
没等缓过神,又抬眼扫向床头 ——石台边角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指尖猛地一顿,顿时愣住了。
装着阿白的那只灵兽袋,不见了。
陆丰的心 “咯噔” 一下沉下去。
急忙咬牙催动一丝神识,探向与阿白间血契联系 —— 眉心蹙了蹙,好在片刻后,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
血契虽然不在周围,但还算安好,能清淅摸到阿白平稳的气息。
显然还活着,暂时没危险。
“不知啥时候丢的。”
低声呢喃,或许是乱流冲散时卷走了,或许是被人捡去了。
不管怎样,阿白没事就是万幸,以它现在是实力应该能活下去。
等他身子恢复,再去寻便是。
叹了口气,陆丰往冰冷石墙上靠了靠,强迫自己压下慌神 —— 现在连挪个腿都费劲,再多担忧也是白搭,先把伤养起来才是正经事。
重新闭上眼,指尖轻轻按在装着银汐的灵兽袋上,心里暗忖。
“这人情我记下了,你且安心睡,等我伤势好些,定寻珍稀灵草帮你修补本源。”
窗外风裹着部落的喧闹飘进来。
孩童嬉闹的笑声、汉子们扛着猎物的吆喝声混在一起。
陆丰在浑身酸痛与隐隐牵挂里,缓缓沉下心神,任由那缕残存灵力像细水流似的,一点点渗进破败的经脉里。
暖橙色馀晖漫过部落的青石墙,把石缝都镀上了金边。
林间风裹着松针与野花香吹进部落。
远处传来狩猎队归来的吆喝声,混着闷响,热闹得很。
山魁扛着一头半大黑鬃野猪走在队伍前列,野猪鬃毛扎手,四条腿还微微抽搐,獠牙上沾着新鲜血迹,沉甸甸重量压得他肩头微微下沉。
可他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这是山魁第一次正式添加狩猎队,不光没拖后腿,还凭着一股冲劲捅中了野猪要害,立了不小的功。
以前都是他自己打些小兽,这次可是实打实迈进部落勇士的第一步。
心里头跟揣了团暖火似的,乐呵得藏不住。
“阿魁可以啊!”
旁边一个络腮胡汉子伸手拍他骼膊,掌心老茧蹭得山魁皮肤发疼,这汉子是部落里的老猎手,辈分比他高,算叔伯辈。
“第一次狩猎就有这身手,比我年轻时还猛!”
另一个瘦高些的猎手也凑过来附和。
“可不是嘛,眼神准,下手狠,再过两年,咱们虎队又要多一个好手!”
山魁被夸得嘿嘿直笑,挠了挠后脑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说话间,最前面的汉子侧过头——是他们这狩猎队队长石猛,骼膊比山魁大腿还粗,迈步时地面都似微微震动,是部落最强的勇士之一。
嘴角勾起抹打趣笑,声音洪亮得盖过周围的喧闹。
“阿魁,别谦虚了!
这次你立了功,一会赏你块最厚实的兽皮!
哦对了——”
话锋突然一转,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又掺着明显的好奇,扫了眼周围凑过来听热闹的猎手。
“我听说,你阿姐前阵子从林子里带了个男人回来?
还是个白白瘦瘦、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外来人?
咱们部落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外来人,这可是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