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长相约莫十七八岁。
小麦色皮肤在林间碎光下泛着健康光泽,身上只穿件磨得发亮兽皮短打与兽皮裤,裤脚紧紧扎在粗糙靴子里,靴底还沾着新鲜泥土。
身形高大魁悟,宽阔肩膀仿佛能扛起半人高的猎物。
可奇怪的是面容却透着几分稚气未脱。
眉眼明亮,嘴角挂着少年人独有雀跃。
他大步跑到妖兽旁,弯腰攥紧枪杆猛地一拔,“嗤”的一声,长枪带着温热鲜血抽出,血珠溅了他半边裤腿,溅起细小血花。
却毫不在意,反而咧嘴笑得更欢,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这力道!正好穿了心脏,这肉带回部落够吃好几天了”
“阿弟真厉害。”
一道清脆女声从身后传来。
伴随着枝叶轻响,一个女子随之走出。
同样穿着兽皮裙,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露出线条紧实小腿,皮肤是常年日晒蜜色;腰间系着根磨得光滑粗麻绳,挂着把边缘锋利的石刃短刀。
女子身形高挑,虽比汉子矮上不少,纤瘦而不弱,手臂和腰腹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透着一股力量感。
面容秀丽,眉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英气。
肩上挎着个兽皮篮子,里面装着几颗泛着红光浆果,还有几株灵植。
走到汉子身边,伸手拍掉其肩上的落叶,目光落在灵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只青光鹿虽不是什么厉害妖兽,但肉质细嫩很不错了。”
汉子嘿嘿憨厚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点点头便俯身去拖拽灵鹿。
阿弟指尖刚触到灵鹿皮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头顶树枝,动作骤然停住 —— 那道挂在枝桠上破烂人影,正好撞进他的视线。
“咦?阿姐你看!”
抬手一指,语气多了几分惊讶。
“那树上挂着个人!”
女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微聚——河风掠过枝桠,一道破烂人影正随叶影轻晃,细细看去,确实是个人。
疑惑开口。
“走,过去看看。”
说罢,两人快步走到树下。
仰头看去,这人形销骨立,不知挂了多久,残破衣物在风里晃荡。
头垂在胸前,凌乱长发遮住大半张脸。
“阿弟,把他弄下来。”
女子眉头微蹙,目光停在他渗血伤口上,开口说道。
“啊?哦,好!”
阿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憨厚应了一声。
放下肩头硬木长枪便攀上树干,小心解开勾住腰带树杈。
片刻后,阿弟缓缓将人抱下,轻轻放在河边平整草地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乱流卷到此处的陆丰。
躺在地上,凌乱长发沾着泥污与干涸血迹,衣物勉强遮住要害。
与部落人常年日晒的小麦色和壮硕身形截然不同。
这人连手腕都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肤色也是白的很
阿弟蹲在一旁,粗粝手指挠了挠头,疑惑的目光在陆丰身上打转,嘟囔道。
“阿姐,你看他干巴巴的,一点肉都没有,瘦得跟干柴似的。”
说着伸手轻轻戳了戳陆丰骼膊。
“而且他长得这么白,比咱们部落里的小崽子还白,穿的衣服也怪模怪样,肯定不是附近部落的人。”
盯着陆丰清瘦模样,心里犯嘀咕——记忆里附近部落从没有这样的人,他们部落更不可能,部落男女皆以壮硕为美,能打猎、有气力才是本事。
陆丰这纤瘦样子,实在让他费解。
女子蹲下身,轻轻拨开陆丰额前粘着血污的乱发,露出他完整的面容。
一张清秀中透着俊朗的脸庞撞入视线。
眉梢微蹙,象是在承受着无形的痛苦,脸色也是极为苍白。
“他不是附近部落的,”
女子收回手,语气笃定,“看这样子,象是外来人。”
“外来人?”
阿弟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惊讶,凑到姐姐身边追问。
“外来人是什么人?是别的山林里的部落吗?”
女子轻笑一声,耐心解释。
“不是别的部落,是山外边的人。”
略微思索一番继续解释道。
“听说山外没有林子,也不用天天靠打猎为生,他们穿的衣服日子都和咱们不一样。”
她也是从部落珍藏的石板上看到过只言片语,外来人远在千里之外,被连绵群山阻隔,部落里的人一辈子都难见到一个。
阿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挠了挠后脑勺。
“山外边啊……那他怎么会跑到咱们这儿来?还挂在树上?”
女子也皱起眉,眼底满是疑惑。
石板里说外来人踪迹难寻,更别说闯入这片妖兽环伺的密林深处。
想到这望着陆丰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还渗着暗红血迹,有的结着硬邦邦血痂,显然是九死一生。
想了半天也理不出头绪,索性甩了甩头,不再纠结。
伸出纤细指尖,轻轻凑到陆丰鼻尖前,指尖触到一丝微弱温热气息,面色微变,立刻抬头对阿弟说。
“还有救!阿弟,带他回部落。”
“啊?带他回去?”
阿弟闻言顿时有些不解。
“他是外来人,咱们部落里的人会不会不乐意啊?而且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带回去还得管他吃饭……”
女子闻言摆了摆头,语气自然。
“这有什么。他伤得这么重,也出不了事……扔在这儿迟早没命,咱不能见死不救。
先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救,等他醒了再问他。”
阿弟见状也不再纠结,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咧嘴一笑。
“好!听阿姐的!”
俯身小心抱起陆丰,壮硕手臂刻意避开渗血伤口。
心思倒也算细腻。
陆丰有炼体修为在身也算高大,但此刻在这汉子宽厚怀里,却显得格外单薄,林间碎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虚弱。
女子弯腰提起地上灵鹿,又挎好装满灵植与浆果的篮子,快步跟在阿弟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渐渐隐入密林深处。
无尽的黑暗中,陆丰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狂暴旋涡。
四肢百骸被无形力量拉扯、碾压,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骨头缝里透着钻心酸痛,像被铁刺反复扎入,又象被巨石碾过,连神魂都在震颤。
脑袋疼得欲裂,无数纷乱碎片在脑海中冲撞。
漆黑豁口、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怖吸力……这些画面交织着,让他想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在无边黑暗里承受极致痛苦。
象一片无根浮萍,在混沌中漂浮、旋转,时而被抛向高空,时而坠入深渊。
意识在清醒与昏迷间反复拉扯,耳边只剩呼啸风声与隐约嘶吼。
分不清是外界声响,还是自己灵魂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微弱光亮刺破黑暗。
紧接着,一声模糊呼喊仿佛从遥远天际传来,带着几分陌生语调。
“砰!”
陆丰猛地从地上坐起,剧烈的头疼如浪潮般袭来,他下意识抱住脑袋,指尖攥住凌乱头发。
后背冷汗直冒,黏住后颈碎发,顺着脊椎纹路滑落,浸透了身下粗糙兽皮垫。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象是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上岸。
肺腑里灌满了微凉空气,却依旧觉得窒息。
视线起初一片模糊,眼前景象在晃动中颠三倒四。
他不得不双手撑着床铺,保持稳定。
足足缓了许久,急促呼吸才渐渐平稳,后背的冷汗慢慢收住,脑海中纷乱冲撞的碎片画面也逐渐平息。
头痛虽未完全消散,却已不再是之前的撕裂感。
直到意识彻底回笼,他才缓缓抬起头,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一间简陋的石屋,墙壁是大小不一的青灰色石块垒砌而成,缝隙里填着混合了干草的泥土,被压实得严严实实。
屋顶铺着层层叠叠的兽皮与茅草,挡住了外界强光,只留下几缕柔和微光从石缝中透入,勉强照亮了屋内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