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抢收结束,挑河结束,宜嫁娶。
自半月前一场情深意重得告白结束后,奚家男女老少乃至奚春等人,都对蔡君墨表现出远超常人的考量。
这人也不负众望,从品行肚量,到干活下地,无一不令众人竖起大拇指赞叹。
就连奚春也对这个十全十美得好郎君动心了。
长得帅,家世好,对自己更是说一不二,她又不是天仙,还有什么可挑得。
再者,自己一山野农女,实在无所图,就算蔡君墨变心总能分到一笔高昂得分手费,怎么算都不亏。
卯初时分,奚春就被村里七大姑八大姨拉起来,人还迷迷瞪瞪,便被按坐在板凳上,刮面梳妆戴发换衣,忙得脚不沾地。
按理说,蔡君墨应从自家出发,带上亲朋好友族内子弟来迎娶,奈何他家在汴京,此地孤身一人。
经由奚满粮出主意,去镇上租来一匹马,迎亲得队伍从镇上吹吹打打一路而来,奚家屋里屋外也扎花点红,门口围着不少大娘男丁,就等着看村里人嘴里说得新郎官。
待二位新人出门,大伙只见新郎官身穿绸缎大红色喜服,头戴黑帽,帽上簪花,胸前还戴着一朵比脑袋大的红花,身量颀长,生得风光霁月。
竟叫村中男女老少看痴了眼。
奚春带着红盖头自然瞧不见相貌,穿得格外鲜艳漂亮,也不知那喜服是什么做的,太阳底下一闪一闪荡出波纹,绣花鞋都合脚。
红地毯更是从村口铺到奚满粮家中,大伙一瞧奚家人今日衣着,最次都穿长袍,在村里人朴素得认知中,只有城里少爷老爷才这样穿。
村里汉子妇人皆着短衫,方便下地操持家务。
为此羡煞旁人,皆议论纷纷。
“这奚家真是找了一门好郎婿,村里姑娘结婚找块红布就行了,春丫头结婚还买成衣,结完如何卖出去。”
“就是,这衣裳一看就不便宜,那些富贵人家瞧不上,普通农户又买不起,放在家中不当吃不当穿得,岂不糟践了。”
“太不会过日子了,手心都漏。”
奚老太听得腰杆挺直,十分硬气:“这些钱可都是春丫头郎婿出的,我这孙女婿父亲可是当官的,穿不了放家中看看就是,富贵人家哪有穿完得衣服。”
妇人们听得惊呼连连,只到春丫头是攀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说说,十里八村就春丫头生得好,如今嫁得也好,也不知这郎婿给多少聘礼,老三家得又能出多少嫁妆。”
自古以来,嫁妆和聘礼都是男人女人最关心,最为之攀比的事,皆竖起耳朵。
奚老太骄傲道:“你以为给个几十两就行了,我这孙女婿可说了,千两银票,百两黄金,衣裳首饰箱笼家具都少不了。”
“他那日叽里咕噜一大堆,我都忘了,若想知道,你们只管去看。”
大伙皆吞了吞口水,我滴个亲娘,阿春这郎婿家里得多大得官啊,千两白银万两黄金都不够。
一群人马不停蹄朝屋内跑去看聘礼。
村里人修得最开阔的便是堂屋,如今大大小小摆放着几十口箱笼,锦绮三十匹,绢一百匹,几十坛酒,还有各种糖果点心,匣子八宝格,头面簪子绢花首饰,角落还捆着成对得活鸡活鸭。
看得人眼花缭乱,奚家族人,何曾见过这样得阵仗,个个惊掉下巴。
王桂花和奚老三两口子高兴得都快晕过去了,眼睛都不眨得守着,又想显摆,又害怕被人偷。
可给他们难受坏了,见到一人就怀疑是贼。
“妈呀,这么好的东西,这得花多少银两。”
“人大官儿子娶亲能和村里泥腿子一样,我男人从前路过县令千金出家,嫁妆箱子走了半条街,阿春这聘礼,不输千金小姐。”
眼见奚家高楼起,按理说众人应当说说好话,捧主人公的臭脚,日后好办事。
奈何奚老三老口子好吃懒做,奸懒谗猾的名声整个族内都知道,一想到他们得了如此好的郎婿,族里人吃了苍蝇般恶心。
偏偏这二人还得意洋洋炫耀,实在欠揍。
换做任何一个人,大伙都能说出恭维话,奈何这两口子,算了算了。
老天真是不公,勤劳肯干之人无好报,贪婪狡猾之人却走了大运。
一老大娘手欠就想摸摸。
却被眼尖得奚满粮一声怒喝:“哎哎哎,离远些,脚上全是泥,这些可都是樟木箱子,弄坏了咋整。”
王桂花插腰:“就是,赶紧给我滚远些。”
“这些可都是我闺女的聘礼,我可要好好看着,免得被人偷走。”
大伙一听就火大,这变着法说谁是贼了。
冷哼道:“你得了如此多聘礼,不知为你闺女准备了多少嫁妆。”
奚满粮两手一摊:“二十贯。”
痛心疾首:“就这还是找我老娘借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奚老三为人,有多少吃多少,半个子都摸不出来,指望我出多少嫁妆。”
大伙一听是这个理儿,但面色还是不好看。
二十贯换到以前着实不低,可整个宋朝厚嫁之风水涨船高,攀比嫁妆更是卖房卖地,女儿刚出生就要攒嫁妆。
二十两实在不够看,村里最穷也有六十六贯。
花费如此低,就找到一个好郎婿,这叫花几百贯嫁女得人家怎么看,人比人气死人。
奚满粮得意坏了。
拜堂敬茶入洞房,一通下来,着实耗费不少功夫。
大官独子的洞房可没人敢闹。
最关键的是宴席实在丰盛,四个肉菜四个素菜,两道糕点两道汤,人手一个喜馒头喜鸡蛋,不吃可就亏了。
从来没吃饱过的村民大快朵颐,恨不得争抢上了,根本不愿意闹洞房。
蔡君墨站在床前,看着乖乖坐好的阿春,不敢置信的咽了下口水,他真的将人娶到手了。
小心翼翼揭开喜盖头,奚春含娇带怯的看着蔡君墨,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夫君。”
蔡君墨脑子轰的一下炸了,被这声甜腻的叫声喊的魂都丢了,掐了自己好几下才知没做梦,慌道:“阿阿春。”
今日的她一身红衣,头上簪花簪子都是红色,竖着漂亮的发髻,衬托的人比花娇,一股酸涩涌上蔡君墨心头。
自古以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为人生二大喜。
可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洞房花烛夜算什么人生大喜。
他轻轻将阿春抱在怀中,脑袋搁在小姑娘的肩头上,深深汲取她身上甜腻的香气,情意绵绵:“娘子,日后我定会好好对你的,此生绝不负你。”
奚春扭扭捏捏道:“我相信你。”
红烛帐暖,墙上拉出二人长长的影子,不断变化形态,娇声更是整夜未停,听的人心肝肉酥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