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面前,贾琮没有多说什么。
贾赦一身盔甲在身,也懒得跟这看门奴才计较。
他扶了扶盔甲问道:“我昨天就传话回来,让不要忘了卸甲仪式。为何今日门口如此冷清?”
“老祖母与众位女眷此刻身在何所?”
贾赦的话语如寒风刺骨,让金宝不寒而栗。
他回想起当初贾赦贾琮大闹荣禧堂,自己不得其解,昔日那位只知享乐的大老爷,何以变得如此冷峻。
往昔的大老爷,不过是沉溺于酒色玩乐之中。
而今的他更是蜕变了,仿佛是从战场归来经过浴血厮杀的的将士,言辞间透露出肃杀之气。
“禀大爷,此刻老祖母应正携宝二爷及诸位小姐于园中,举办诗会。”
金宝颤抖着,好一番挣扎才将话说得完整。
此言一出,贾赦怒火中烧,一脚踹向金宝。
盛怒之下,金宝如被狂风吹起,飞出数米,口角溢出血丝。
“家中男儿在外拼死拼活,她们倒好,关起门来享清福。”
贾赦怒吼一声,引得门外仆从纷纷侧目。
荣国府现任管家林之孝,见状急忙向诗会所在的园子奔去。
园内,一派欢声笑语。
贾宝玉手持折扇,于姐妹间穿梭,犹如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祖母,您瞧瞧我这首诗作得如何?”贾宝玉满怀期待地询问贾母。
贾母闻言,自是满心欢喜地夸赞。
正当众人沉浸在欢乐之中,林之孝急匆匆跑来。
“老太太,出大事了!”
“大老爷回府,正在门口大闹!”
林之孝人未至,声已至凉亭。
贾宝玉正诗兴大发,被林之孝打断,脸上微露愠色。
“你这奴才,懂不懂规矩?我刚构思的一首题名佳作,被你搅和了。”
“何事不能慢慢说?”
林之孝见状,连忙向宝玉赔罪。
毕竟,这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得罪不起。
贾母见宝玉不悦,立刻将林之孝的话抛诸脑后。
“心肝儿,别急,慢慢来。”
“我就知道你有状元之才,咱们荣国府今日定要出个诗神。”
说完,又笑得合不拢嘴。
惜春、探春也附和着安慰宝玉。
王熙凤更是插科打诨,完全忘了林之孝刚才所言。
“老太太,大老爷在门口闹得不可开交,说咱们荣国府没了王法!”
林之孝在贾母耳边轻声提醒。
“这个不孝的东西,还知道王法?”
“他放任不肖子孙疯魔时,顶撞欺压我这个母亲时,可曾想过王法?”
贾母闻言,勃然大怒。
“你去告诉他,要么老老实实来给我认错,要么就别踏进荣国府的大门!”
“让他掌事,真以为自己是荣国府的主子了?没人能教训他了是吗?”
一旁的王熙凤听了,身子一抖。
刚想开口,却瞥见王夫人,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林之孝领命,匆匆离去,向荣国府大门赶去。
大门前,贾赦与贾琮并肩而立,气势如虹。
他倒要瞧瞧,今日荣国府是否还记得家规,是否还记得先祖贾代善。
青龙戟的归来,本是贾家的荣耀,却想不到落得如此尴尬境地。
两年前,送贾元春入宫时。
贾赦便已心灰意冷,对荣国府之事不再过问。
想不到短短两年,荣国府竟连先祖立下的规矩都抛诸脑后。
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给他难堪?
贾琮也察觉到父亲的愤怒。
上前劝道:“父亲,请息怒,二哥这不是来了,您问问他。”
只见贾琏与贾珍匆匆赶来,贾琮连忙提醒。
“听闻父亲大人回府,孩儿特来迎接。”
贾琏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说。
贾珍也站在贾赦身后,沉默不语。
他来时便看到门前的青龙戟。
作为族长,他自然明白其意义。
震惊之余,他看向贾琮。
想不到被收回的青龙戟,竟能再次回归。
少年英勇,无与伦比。
贾珍只能用这几个字来形容贾琮。
贾琏开口,贾赦只是冷哼一声:“你这些年可曾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这次怎么不叫我大老爷了?”
“我当初教你的武艺,可不是让你用来当管家的。”
面对父亲的讽刺,贾琏不敢反驳。
只能默默站在贾赦身后。
于是,荣国府门前。
青龙戟耸立,与门前的石狮子相映成辉,彰显着贾家的荣耀。
林之孝匆匆跑来传话。
“启禀大老爷,老太太让您去荣禧堂等候。”
林之孝没敢直述贾母原话,生怕贾赦一怒之下,自己也遭殃。
只能委婉表达。
此时荣国府大门紧闭。
贾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让贾赦从侧门进入,去荣禧堂等候。贾赦闻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敕封荣国府”的牌匾。
随后转身对贾珍说:“珍哥儿,你作为族长,应知青龙戟的意义吧。
“今日我要提议建一座族庙,将它供奉其中。”
只是需得召集宁荣二府两房所有男丁共同见证,此乃历代相传之规矩。
贾赦听罢,点头表示同意。
言毕,贾赦便领着三人往宁国府的方向行去。
林之孝见贾赦欲走,心中可是为难的很啊!
急忙上前阻拦,毕竟贾母可是吩咐让贾赦去荣禧堂请罪的。
倘若让他就这么走了,回头贾母怪罪起来。
自己可就得独自承担后果了。
但自己毕竟已经是琮三爷的“心腹”了,进退维谷,该如何?
看来此事还需找个替罪羊,那么
说完,林之孝使了个眼色给奴仆金宝,示意他去拦住贾赦一行人。
有了林之孝做后盾,心思“单纯”的金宝自然胆壮了许多。
快步跑到贾琮身旁说道:“几位爷,还是请去荣禧堂吧。”
金宝自然留意到了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和绣春刀。
心中虽感惊讶,但面上却未露分毫。
在他看来,荣国府只要有老太太在,有宝二爷在,二房日后势必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至于大房那几位,纵然一时得意又如何,回到府里,还不是得听老太太的管教。
眼下便是如此情形。
对于这等坏了他们财路的人,以金宝为例子的许多府中人心中都有不屑与记恨。
“你是在跟本官讲话?”贾琮眼神冰冷,右手已悄然握住绣春刀的刀柄。
倘若金宝再多言一句。
下一刻,便要他血溅当场。
这小厮,怎如此不知审时度势,岂不找死?!
贾琏心中感慨,他见贾琮如此模样,只觉身处寒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只觉周围空气仿佛凝固,犹如置身于地狱之中。
琮弟较于上次出手痛殴政叔时候的气魄,更是强悍百倍啊!
这便是在军营里真刀真枪历练过后的效果吗?!
这种感觉,他仅在年幼时,从爷爷贾代善身上感受到过。
那是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中锤炼出来的。
贾珍与贾琏有同样的感受,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还真是小看了这位西府的琮三弟,竟有如此摄人的气势。
他心中暗想,改日定要与他痛饮一番。
贾赦则是满脸欣慰地看着贾琮,他未曾料到三儿竟能展现出如此气势。
看来,贾家封爵之事,指日可待。
尽管感受到了贾琮身上的惊人气势,但金宝仍试图挑衅。
他背后有王夫人撑腰,自然无所畏惧。
哪怕当初贾琮与贾赦已当面与二房撕破脸,疯魔之名已传出,这些天来竟又不知所谓。
更何况,荣国府的大管家林之孝还在不远处看着呢。
谁知林之孝此刻在心中已为他默哀了。
“琮三爷,老太太让您”
金宝的话还未说完,便只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随后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啊!”
“出人命了!”
周围的人看到血迹,纷纷惊呼躲避。
大管家林之孝也被吓得双腿发软。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在荣国府默默无闻的贾琮,竟会在荣国府门前,当众杀人。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荣国府的大门,在其他奴仆的搀扶下,朝着贾母所在的园子匆匆赶去。
贾赦倒是面不改色,他自幼便被父亲贾代善扔到战场上历练。
贾琏和贾珍哪见过这种场面。
两人只觉嘴唇都在颤抖。贾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三弟,竟会如此胆大地当街杀人。
贾琮的心境颇为沉稳,首次取人性命对他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
他左手轻轻一旋,绣春刀便稳稳当当地挂在了腰间。
“三三弟”
“你你杀了家里的仆人,咱们得去京兆府报备一声才是。”
贾琏在贾琮身旁,声音颤抖地提醒道。
贾珍更是浑身僵硬,他平日里沉溺于烟花之地,何曾见过这等血腥之景。
贾琏欲迈步前行,却见贾琮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淡淡说道:“二哥,不过是个仆人罢了,杀了便杀了。”
“我身为五品龙禁卫,杀个仆人又有何妨?”
“若不施此雷霆手段,府中变革便无法彻底,许多人畏威而不怀德,真以为我不敢大开杀戒?!这也是以绝后患,不然疯魔之名,岂非浪得虚名?!”
“吾等立威手段还是不够,让某些人天真的以为乾坤未定,还妄图使阴招,有某些非分之想,自然要掐灭他们这份心思!”
贾琮这番轻松的话语,让贾琏瞠目结舌。
他方才所听闻的,可是真的?
五品龙禁卫?
自家三弟,不过是去了一趟皇家狩猎,回来竟成了五品龙禁卫?
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三弟,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贾琏再次开口确认,未料贾赦一脚踢向他,怒斥道:“平日里让你多关注些朝廷之事。”
“整日围着你媳妇转,连飞鱼服都不认识了?”
经父亲这一提醒,贾琏这才注意到三弟身上的飞鱼服。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正当贾琏震惊之际,贾赦已带着贾琮与贾珍,朝着宁国府的方向行去。
荣国府的院子中,凉亭之下。贾宝玉一脸沉思之态,众姐妹则是欢声笑语不断。
贾母抬手拈起一块糕点,轻轻品尝,并未催促宝玉作诗。
“老老太太”
“出出大事了!”
“琮三爷在大门口,把金宝给杀了!!”
林之孝慌张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凉亭内瞬间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贾琮竟会如此胆大妄为,当街杀人!
“杀人?”
贾母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林之孝因慌张而说错了。
这天底下,怎会有人敢在宁荣街,荣国府的大门口当街行凶?
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起来,好好说话,当真是杀人了?”
“杀的是谁?”
贾母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开口询问。
林之孝双腿发软,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下等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老太太,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贾琮真的杀人了,今日守门的金宝被他给杀了。”
“满地都是血,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
贾宝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此前听说过贾琮的事迹,以为只是个擅拳脚的莽夫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他如今居然愈发大胆了,原先只是动手揍人,如今竟如此凶狠,直接当街杀人!
这可是要被捉拿至京兆府大牢定罪的。
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老老祖宗”
贾宝玉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几个字,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聪慧的林黛玉走上前来,对贾母说道:“外祖母,依我看,还是先查明真相为好。”
“琮哥儿虽有疯魔之名,但为人正直,平日里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必定事出有因。”
说完,林黛玉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并未察觉到林黛玉那细微的动作。
大房的贾琮竟敢当街行凶?
她心中暗自窃喜,这等闲事,她才不会去管呢。
她巴不得见到,真是天赐良机啊!
贾母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自荣国府的老祖宗贾代善离世后,这庞大的府邸已多年未沾血腥。
想不到今日,竟被贾琮这个不起眼的庶子给打破了宁静。
贾母猛地将茶杯掷于地上,全然不顾林黛玉的劝阻,对王夫人吩咐道。
“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