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雨幕里。
悖论女士同样难以置信。
几乎在同一时刻,悖论女士也霍然转头!
她那一向气定神闲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扰动,衣服无风自动,伞下的阴影中,仿佛有慌乱的情绪在滋生。
“死亡小姐!”
悖论女士的声音瞬间拔高,失去了惯有的从容。她的感知如同最狂暴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犯罪巷,并向周边街区急速扩散,扫描每一寸空间,解析每一丝能量残留,追朔每一点时间流异常。
没有空间跳跃或传送的波动残留。
没有高速移动带起的能量轨迹。
没有魔法或维度迁跃的迹象。
没有“复活”或“重生”那种标志性的,非常剧烈的生命能量爆发—悖论女士很确信自己作为时间领主对重生能量的敏锐性。
然而。
根本感知不到一丁点。
伊恩,就好象在她们移开视线的短短几秒钟里,凭空蒸发,或者————彻底融入了犯罪巷这片污秽黑暗且潮湿的“背景”之中。
“他————真的疯了!”死亡小姐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颤斗,不是不想要解释当谜语人,而是情绪起伏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无法组织语言。
除了伊恩的胆大包天。
更让死亡小姐心中警铃大作的是,她作为宇宙死亡概念的化身,对于“死亡”事件的感知是本质性的。尤其是一个她亲自参与设计、由圣杀者执行的“命定之死”,其“完成”的瞬间,她理应产生清淅的感应。
但是,没有。
她没有感应到伊恩“死亡”的完成。
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只能感应到伊恩流入下水道的血液在越发活跃,仿佛有无数个微弱分散的“意识”或“本能”在顺着管网蔓延。
在探索,————扎根?
这不仅仅意味着伊恩逃脱了“命定之死”,更意味着,伊恩的“存在形式”,可能发生了某种她们完全未能预料、甚至无法理解的深刻变化。以至于能够骗过圣杀者的“判定”,甚至骗过了她这位死亡化身最初的感知。
这也是让死亡小姐失态的根本原因。
伊恩的血液情况。
绝对不是“死亡”后的影响消散,这更象是————一种诡异的“生命形态的“增殖”?!死亡小姐无法去描述这种感觉。
她只知道。
现在————于这个哥谭,未来,或许于这个世界,伊恩将无处不在。
“他————没有死?”悖论女士的声音带着惊慌,她没有感知到死亡小姐的能感知的东西,时间领主对时间的掌控在这一刻也毫无意义。
“圣杀者的子弹————那必然命中”、必然终结”的一击————失效了?还是说,命中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悖论女士只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诞生”依旧处于虚无。
也就是不可能发生。
这也意味着她在承受和极速者一样的与时间,现实的角逐。对于悖论女士的猜测,死亡小姐没有立刻回答。
她周身的空间也在伴随她的情绪颤斗。
圣杀者完成了他的工作。
自信离去。
但这场由死亡亲自参与,命运老大哥注视着的剧本,显然被男孩用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撕掉了一页推翻重写。
怎么说呢。
其实也不奇怪。
毕竟,在构建“故事”上,能击败作家的只有作家。虽然伊恩是一个喜欢缝合抄袭的作家,但是这不防碍dc宇宙只有一个存在能与他并列。
此时此刻。
两个超凡存在确实被伊恩摆了一道。
钟楼顶端,气氛凝重得近乎凝固。雨丝在靠近两人周身时便无声蒸发,形成一圈诡异的干燥局域。
悖论女士死死盯着犯罪巷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地面,以及地面上渐渐被雨水冲刷变淡、
却依旧顽固残留的琥珀金色水痕。
她的眉头紧锁。
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和一丝被愚弄的恼怒。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悖论女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象绷紧的弓弦,“圣杀者的子弹————那是概念的锁定,因果的必然。就算他能预见到,理论上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规避或抵挡啊。”
“那是大势”,是规则本身的碾压。他怎么可能————”即便是来自于“未来”,悖论女士依旧想不明白这番局势。
“恩?”
死亡小姐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过了大约十几秒,在哥谭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声中,死亡小姐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连她自己都难以完全掩饰的————异样。
“他确实无法抵挡那大势”。”死亡小姐的声音在雨幕中清淅地传递,“圣杀者的子弹,代表的是终结”这一宇宙基本概念的某种极端显现。在其锁定的叙事线”上,被认定为错误”或僭越”的目标,其存在”的终点已经被提前书写。”
“抵抗,只会加速终点的到来。”死亡小姐先确定了这一点并没有被避开,而悖论女士则是强压心中的情绪耐心听着。
她知道死亡小姐一定看出了什么。
“所以。”死亡小姐继续道,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建筑,直视着地下那些仍在扩散的琥珀金色脉络,“伊恩在意识到无法正面对抗这必死”的结局时,选择了一条————任何常规意义上的生命,尤其是象他这样拥有强大个体意志和存在感的存在,几乎绝不可能去走,甚至绝不敢去想的道路。”
“什么道路?”悖论女士追问。
死亡小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查找最准确的描述。最终,她吐出了那个让悖论女士瞳孔骤然收缩的答案。
“他让自己————真正成为了无尽家族”的一分子。”死亡小姐如今在谈论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有趣的人类。
而是她的弟弟。
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对于宇宙而言是如此的弟弟。
“什么?!不可能!”悖论女士失声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瞳孔猛然开始剧烈收缩了起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死亡小姐打断了悖论女士即将开口问的事情,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无奈的语气。
“他以一种我————我们,或许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生命形态转化方式,在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完成了某种本质层面的“跃迁”或“扩散”。”
死亡小姐的目光再次落回犯罪巷的地面,她无处不在,目光当然能穿透石板,看到下面那发光的管网。
“不是简单的分身,不是灵魂分裂,也不是将意识备份到某个载体。那太低级了。”
死亡女士眼眸微微闪铄。
悖论女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那些即便在高空也能隐约感知到的异常,以及不断扩散向整个哥谭的那股子生命力。
“他把自己的生命————藏进了那些血液里?滴血重生?我记得他在某个时间阶段,确实在研究什么他化自在和神魔永生之类的东西————”悖论女士虽然心中有模糊的猜测,但是却无法真正确定真相。
死亡小姐闻言,缓缓转过头,兜帽下的阴影似乎“看”了悖论女士一眼。那眼神,让悖论女士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死亡小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
“不是吗?”悖论女士反问,心中那不安感更强了。
死亡小姐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以及几乎难以察觉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嘲弄。
“看来,离开了某个特定环境赋予你的全知”视角,你的洞察力————也不过如此。”她毫不留情地说道。
眼神看向了隐藏在虚空里的电话亭。
“恩?”
悖论女士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作为能够操纵悖论、行走于时间之外的存在,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当面嘲讽?
当然。
脾气大也还是要忍。
此刻,她更在意的是死亡小姐话里的含义。
“如果只是简单的滴血重生”,将意识或生命本质寄托于物质载体,”死亡小姐不再看悖论女士吃瘪的样子。
她重新面向哥谭,声音恢复了那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那么圣杀者的子弹,在命中他本体”的瞬间,就已经沿着所有可能的备份”联系,将终结”的概念同步传递过去了。就象斩断一棵树的主干,其根系也会随之枯萎。”
“真正的概念性处刑”,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让你钻。”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沉重,甚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忌惮?
“让我这么跟你说吧,悖论女士。在他死”前的那一刻——那个被圣杀者子弹锁定的伊恩”个体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那些已经流出他体外、正在渗入地下的血液————不,或许更早,在他体内循环的每一滴血,甚至构成他身体的每一个基本粒子————”
死亡小姐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所有一切体内物质————都在那一刻,被赋予了完整的伊恩性”。
“”
悖论女士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死亡小姐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象冰锥砸在地面,“在那一刻,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甚至更微观的层面————都可以被视作一个完整的、潜在的伊恩”。他不是把一个自己”藏进了很多血滴”里。”
“他真的是在发某种批疯,让很多个可能的自己”,同时存在于很多个载体”上。所以,圣杀者的子弹,确实杀死了一个伊恩”一就是站在这里,被锁定为叙事内核的那个具体的、当下的“伊恩”。”
“但是————”死亡小姐抬起手,指向下方看不见的地下网络,又指向整个哥谭,乃至更远处的夜空。
“还有无数个可能成为伊恩的伊恩,存在于那些血液中,存在于那些被血液接触过的物质里里面活跃。”
“只需要他的意志心念一动,就能象是我可以显现于任何地方一样,于世界,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为自己重新确定生命的存在。”
这种说法已经非常言简意明了,普通人都能听懂,悖论女士自然也不例外,真相属实让这个时间领主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么还有意志可以清醒的左右这种事情?”
悖论女士明显被触及到了知识盲区,也正常,毕竟这是无数宇宙纪元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她自然无从得知无从经历。
“因为他也把自己的意志赋予了不确定性————”死亡小姐也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就象是————薛定谔的猫?”
悖论女士用了一个地球上的理论,她可能也成长生活于地球之上。
“可以这么类比,虽然不够精确,但便于理解。”死亡小姐点了点头,清淅的说出了自己已经察觉到的真相。
“圣杀者的终结”,清除的是一个确定的现实”。但伊恩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存在本质”从确定的现实”中抽离,分散、转化、寄托于无数个潜在的可能性”之中。他不再是一个容易被锁定的点”。”
“而是变成了一个弥漫的场”,一个由无数可能性构成的云”。”死亡小姐在尽量把伊恩如今的状态具象化的描述出来。
她觉得悖论女士的智商可能没有看起来那么高。
“这样么。”
悖论女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当然,不是因为死亡小姐对她的蚰蛐,而是如果死亡小姐的推测是真的,那事情就麻烦了,而且麻烦大了。
“所以,想要补救,重新完成这一次的伊恩之死,必须找到并摧毁所有承载着他可能性”的载体?”
悖论女士快速说道,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方案,“我可以尝试进行大范围的时间,空间扫描与净化再配合概念层面的抹除————”
在悖论女士这里。
伊恩真的必须死一次。
不只是因为她需要完成【破茧】。
也是因为伊恩身上承载的那个地方需要这一次伊恩之死。因此,悖论女士在如今的情况下还是打算锲而不舍的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只不过。
“没用的,把你累死,你都完成不了所谓的清理工作。”死亡小姐冷淡地打断了悖论女士的思路。
悖论女士动作一滞,有些不悦地看向她:“你又有什么“高见”?”
死亡小姐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高见谈不上。只是告诉你一个你或许忽略了的基本事实。”
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钟楼边缘,黑袍在微风中纹丝不动。
“我刚才说,在他死前”,那些血液等载体承载着完整的伊恩可能性”。但那是死前”。”死亡小姐强调道,“而在他被圣杀者子弹命中,那一个确定的伊恩”真正“死亡”的瞬间————事情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她转过头,兜帽的阴影对着悖论女士:“你知道“量子纠缠”吗?”
悖论女士当然知道。作为涉足时间与可能性的存在,她对量子理论的基本概念并不陌生。两个相互纠缠的粒子,无论相隔多远,一个粒子的状态发生变化,另一个会瞬间发生相应变化,仿佛它们之间存在超距作用。
“你的意思是————”
悖论女士心中升起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猜测,表情逐渐惊疑不定。
“看来你意识到了。”死亡小姐的声音带着一种陈述终极事实般的平静,“在他死亡”的那一刻某种更广泛的“纠缠”被创建了起来。”
“我现在为什么说他可能无处不在”?因为理论上,宇宙中的任何一个基本粒子,任何一个能量波动,任何一段信息,任何一个可能性——在经历了刚才那场剧烈的概念性坍缩与扩散”后都可能是他的载体。”
“你就算此刻毁灭了整个宇宙,在毁灭的混沌与新生之中,伊恩”这个概念,也可能因为某些未被抹除的关联性”或可能性残响”,而在新的秩序里,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完成聚合”与复苏”。”
“就象是我们无尽家族所有成员一样。”死亡小姐如此开口,也说出了为什么这一刻起,伊恩已经正式迈入到了他们的行列。
伊恩可能在任何地方。
也可能。
无处不在。
意识到这一点,其实死亡小姐也有些慌了一她担心伊恩那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以某种离谱的方式直接出现在她的“老家”吧?
自带大床。
说上一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之类的话。有一说一,按照死亡小姐对于伊恩的性格了解来说。
论起报复手段。
伊恩还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悖论,我需要————彻底封住你的嘴。”
一念至此。
死亡小姐立刻站不住了。
她语气有些微妙。
越发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