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营地里已经乱成一团。
赵师傅强忍着腹痛,在树林里解决了问题后,脸色铁青地回到篝火旁。
其他几个武行师傅也陆续回来了,一个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老于!”赵师傅冲着瘫坐在地上的于师傅吼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食物坏了?怎么所有人都闹肚子了!”
于师傅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
赵师傅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篝火旁,除了他们这些武行的人,已经空无一人。
“尚家那三个人呢?”他厉声问。
一个年轻的武行师傅虚弱地回答:“还没回来···”
“去找!”
赵师傅吼道,“立刻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武行师傅强撑着起身,分成几路,开始在营地周围搜寻。
然而树林深幽,夜色浓重,哪里还有人影?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路人马陆续回来,都摇头。
“大哥,附近没有。”
“我那边也没有。”
“马车周围也找过了,没人。”
赵师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亲自走到尚枣的马车旁,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车厢里空无一人,小几上还散落着吃剩的干饼子。
他的目光落在座位下的暗格上。
伸手一摸,摸到了那个扁平的木盒。
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已经凉透的粟米粥。
“妈的!”
赵师傅狠狠将木盒摔在地上,粥洒了一地。
“被这三个小崽子耍了!”
他冲出马车,对着手下怒吼。
“追!给我追!他们跑不远!”
一个武行师傅犹豫道,“咱们都拉得腿软···怎么追?”
“拉软了也得追!”赵师傅眼睛充血,“分三路,往北、往西、往东,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武行师傅们面面相觑,但见赵师傅那副要吃人的样子,都不敢再说什么,勉强打起精神,分成三路,追进了黑暗的山林。
而此刻,尚枣和春芽已经走了不知多久。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深蓝色的夜幕渐渐褪去,变成一种灰蒙蒙的颜色。
树林里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枝叶,地上厚厚的苔藓和落叶。
春芽又一次瘫倒在地,这一次,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尚枣也累极了。
她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从腰间取出水袋,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然后递给春芽。
春芽坐起身,接过水袋,大口喝了几口。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稍微恢复了些力气。
尚枣没有立刻回答。
她靠着树干,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的景物。
天光渐亮,她能看清更多细节。
这里的树木以松柏为主,树干粗壮,树皮呈深褐色,上面长着厚厚的苔藓。
地面是红色的土壤,夹杂着碎石。
远处能看见连绵的山脊,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她努力回忆着《大宴舆地志》上的记载,对照着眼前所见。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她的声音有些发干,“我们现在大概在···虎岗连山。”
“虎岗连山?”那不是与汴州相邻么?”
“是。”
尚枣的声音沉了下来。
“虽然都是向北,但从湖州去京城,应该走东北方向。在西北方向。
我们被那帮武行人骗了,他们根本没带我们去京城的路。”
尚枣摇头,快速分析道。
“虎岗连山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座山里有老虎的踪迹。
《大宴杂游记》上记载,曾有旅人在虎岗连山北面,也就是去往江州的方向,遇到过老虎。
所以走北面,遇见猛兽的风险太大。”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们不能往北。应该往西走,去汴州。”
春芽更加困惑了。
“那帮人明显是想把我们往汴州带。我们往西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正是我的打算。”
尚枣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往北逃,所以追捕的重点也会放在北面。
而我们反其道而行,往西去汴州,反而可能避开他们的追捕。”
春芽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脸色更白了。
尚枣沉默了。
良久,她才轻声说:“我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里是虎岗连山。已经没办法联系上他了。
只能祈祷那帮武行的人追不上他,我们在京城再见。”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愧疚。
但眼下,她们自身难保,实在没有余力去顾及尚砚辰了。
尚枣扶着树干站起身,腿还在发软,但她强迫自己站稳。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继续走。不能等他们追上来。”
春芽看着尚枣坚定的眼神,咬了咬牙,也努力爬起来。
两人再次互相搀扶着,辨认了一下方向,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她们能大致判断出东西方向。
“往西。”尚枣说。
两人转身,朝着西方,一步一步,艰难地继续前行。
晨光彻底撕开夜幕,山林在朝阳中苏醒。
鸟雀开始啼鸣,晨露从叶片上滑落。
而两个少女的身影,在密林深处,渐行渐远。
身后,是可能随时追来的危险。
前方,是充满未知的汴州。
但她们没有选择,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