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有了之前罗什福尔等人的前车之鉴,甚至连公爵都被流放了,所以,如果统计局要查,大家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顺利躲过这一次。即便是他们联合起来。
更何况,不管是贴现银行,还是他们手中的那些私人帐目,都是经不起查的。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非常不甘心。
在外人眼中,连年亏损的巴黎贴现银行早已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但只有他们这些蛀虫自己清楚,这家银行的帐本,早已成为一个巨大而肮脏的化粪池,完美地掩盖着他们每个人来自殖民地、黑市交易、甚至叛国行为中那些见不得光的收入。银行的亏损,恰恰是他们财富最好的保护色。
失去银行的控制权,不只是失去财富,更是化粪池的盖子被掀开,让他们积累了半生的罪恶,暴露在国王的怒火与巴黎的阳光之下。
自然是不愿意就把银行的主导权拱手让人。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穿透巴黎上空厚重的雾气时,一场风暴,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圣奥诺雷街。
清晨六点整。
巴黎贴现银行总部门前,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一片寂静。年迈的看门人正打着哈欠,准备拉开那沉重的铁栅栏。
突然间,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一队长矛林立的皇家卫兵,迅速控制了银行的入口。紧随其后的,是图尔戈和一众统计局的成员。
马蹄声响起,两辆马车在银行门口停下。
莱昂的手中,高举着那份由国王亲自签署、盖有御印的敕令。
金色的鸢尾花徽章,在晨光中闪铄着光芒。
“奉国王敕令!”
莱昂的声音瞬间贯穿了整条街道,“财政部与国王特派员,即刻起,对巴黎贴现银行进行全面审计!封存所有帐目,任何人不得入内!”
银行的雇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目定口呆,而匆匆赶来的几位银行董事,在看到那份敕令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他们试图上前争辩,却被皇家卫兵冰冷的矛尖,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
在绝对的国家暴力和法理授权面前,任何个人的反抗,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图尔戈则是带着他的团队,冲进了银行的文档库。他高声下达着命令:“第一组,封存中央金库!任何人不得靠近!”
“第二组,控制所有董事的办公室,所有文档,一张纸都不准带走!”
“第三组、第四组,立刻开始清点和封存b区和c区的贷款文档!按年份、按行业,立刻分类!”
审计风暴,以一种近乎军事行动的效率,瞬间席卷了整栋大楼。
整个巴黎金融界,为之震动。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一次普通的审计。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以国王之名发动的“金融政变”。
接下来的三天,银行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莱昂以及图尔戈一行人都没有离开过银行一步。
至于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即便是那些银行的职员,也都被隔离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内。
这更加加重了其他人的猜测,以及那些在府邸中坐立不安的董事们焦躁的心态。
第四天下午,一位名叫杜瓦尔的、罪责相对较轻的董事,终于扛不住这无形——
的酷刑,通过秘密渠道,递上了一张拜访的请求。
莱昂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一也就是原来瓦利埃尔侯爵的办公室里,接见了他。
杜瓦尔面色惨白,双腿发抖,一进门就几乎要跪下。
“子爵阁下————”
“坐,杜瓦尔先生。”
莱昂亲自为杜瓦尔倒了一杯热茶。
“您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对吗?”
莱昂没有展示任何罪证,也没有发出任何威胁。
他只是将一份空白的股权转让协议,和一支鹅毛笔,轻轻地推到了杜瓦尔的面前。
“杜瓦尔先生,你是个聪明人。”
莱昂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一艘船快要沉了。有的人,选择抱着腐烂的木板,和船一起沉入海底;而有的人,则会选择抓住第一个扔下来的救生圈。
国王陛下是仁慈的,他只想要回属于他的船,并不想看到太多————不体面的溺水者。”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轻描淡写,却又重如千钧的话:“圭亚那的春天————据说,非常潮湿。”
杜瓦尔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
他知道,莱昂不是在给他选择,而是在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颤斗着拿起笔,在那份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一里弗尔的象征性价格,他将自己持有的、价值数百万的银行股份,“赠予”给了国王陛下。作为回报,他所有的罪证,都将被从审计报告中“抹去”。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块。
当杜瓦尔失魂落魄地走出银行大门的消息传开后,整个董事会联盟,瞬间土崩瓦解。
第二天,又有两位董事,争先恐后地前来“拜访”莱昂。他们甚至为了谁能第一个见到子爵阁下,而在走廊里发生了争吵。为了活命,他们开始疯狂地互相出卖,揭发别人的罪证,以换取自己的“宽恕”。
仅仅一周。
巴黎贴现银行那坚不可摧的董事会,就在莱昂精准的心理操控和分化瓦解之下,化为了一盘散沙。除了仍在负隅顽抗的主席瓦利埃尔侯爵,其馀所有董事,都交出了自己手中的股权。
莱昂,兵不血刃地,将法兰西最重要的金融堡垒之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纳入了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