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洗,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片废土上逝去的无数亡魂哀悼。
临时驻地内,三支在血战中幸存下来的巡逻小队正围着篝火休整。气氛沉重,却又带着一丝挣扎求生的麻木。
这半年,战争的残酷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第八巡逻小队,满编八人,如今只剩六个。队员赵铁在三个月前的一次遭遇战中,为掩护公孙婉玲被三头嗜血蝠分尸,连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另一个叫陈默的年轻人,在目睹战友惨死后精神崩溃,最终被调往后勤。
活下来的人,也个个都在漫长的恢复期中备受煎熬。
自从战功兑换体系里出现了仅售800贡献点的“生骨造血丹”后,断肢残臂对老兵而言,便不再是绝望的终点,而是另一场漫长折磨的开始。
孙明跛着脚,用一根不知名兽骨做的拐杖支撑着身体,他那条重塑的腿骨至今仍在隐隐作痛;满脸横肉的李虎左臂的袖管鼓囊囊的,里面用特制生骨造血丹的药布包裹着正在缓慢再生的新手臂,那过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痒,不知还要熬多久才能真正派上用场。就连队长刘总山,鬓角也添了无数白发,独眼中满是为队员们恢复状况而操心的疲惫。
“妈的,”李虎用仅剩的右手狠狠灌了一口“闷倒驴”,烈酒入喉,呛得他满脸通红,“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不止是杀不完的怪物,光是养好这条骼膊,就不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清楚,用基础丹药重生的肢体,脆弱且恢复极慢,在下一次战斗中,或许会成为新的弱点。
苏铭默默地坐在角落,擦拭着手中那柄早已布满豁口的长刀。他抬起自己的左臂,五指缓缓开合,新生的血肉在火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与一条真正的手臂毫无二致。
就在两个月前,这条手臂被一头兵长级的“断魂兽”以诡异刀光齐肘斩断。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和李虎一样,开始漫长而痛苦的恢复期时,他却靠着战功兑换来的“生骨造血丹”和体修那变态的恢复力,硬生生在1个月内重新长出了一条完美无瑕的手臂。
富贵,终究是险中求。相比李虎他们花费数月还如同肉芽般脆弱的新肢,苏铭的恢复速度简直是神迹。
这半年,他经历了九次足以致命的重创,每一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但每一次,他都凭借着关键时刻将要害部位“灵体化”的保命绝技,以及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活了下来。
他积攒的所有战功,没有兑换任何法宝,全部投入到了《种灵诀》与《真灵化体诀》的无底洞中。
如今,他丹田内的太阳灵根之种,已彻底蜕变为纯金色,而他的《真灵化体诀》也终于迈入了第三重——【瞬时之阳】。
他已经可以在一息之内,将全身瞬间转化为“太阳灵体”,虽然只能维持短短三息,且消耗巨大,但这三息,足以让他无视绝大多数筑基期的致命攻击,成为他最大的底牌。
“苏铭,发什么呆呢?”刘总山走了过来,丢给他一个水囊,“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活得久一点。”苏铭接过水囊,平静地回答。
刘总山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怎么活久一点……这他娘的是个好问题。”
他没再打扰苏铭,转身去呵斥那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队员。
苏铭拧开水囊,却没有喝。他站起身,走到驻地边缘,望向远处虚空中那颗散发着狂暴光与热的恒星。
对他而言,这里是地狱,也是圣地。
他盘膝而坐,摒弃杂念,双手结印。《真灵化体诀》缓缓运转,心神沉入那无尽的修炼之中。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就在苏铭沉浸在牵引太阳之力的玄妙状态时,他敏锐的神识,忽然捕捉到营地边缘的一处阴影下,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速度很快,动作鬼祟。
苏铭的修炼被打断,双目霍然睁开,锐利的目光扫向那个方向。
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动的金属残骸,发出“呜呜”的声响。
“错觉么?”苏铭眉头微皱。
在这片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土地上,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出现幻觉和错觉再正常不过。
他摇了摇头,没有深究,缓缓收功。牵引太阳之力对心神消耗极大,不宜过度。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自己所在的第八小队树屋走去。
然而,就在他路过隔壁那栋,属于第七十二巡逻小队的树屋时,那股源于战斗本能的、微不可察的警觉,让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那栋屋子静悄悄的,大门紧闭,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苏铭相信自己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丝不对劲。
他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那栋建筑。
【聆听】!
他的心神微动,无形的天赋之力悄然发动。
这一次,他聆听的目标,不是自己脚下的土地,也不是任何活物。
而是他面前的这栋,由刘总山的“树种法器”催生出来的,属于第七十二小队的——树屋!
嗡。
没有复杂的思维,没有恶意的念头。
一股纯粹的、带着孩童般困惑与一丝丝恐惧的意念,直接涌入了苏铭的脑海。
【好奇怪……住在我肚子里的一个人,刚刚回来了。】
【他身上的味道,为什么和白天不一样了?】
【我肚子里的这个家伙……今天也很奇怪。他半夜又偷偷溜出去了,刚才才回来。】
【人类这种生物,不是都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刚刚回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脑袋上……长着两根软软的、会晃来晃去的东西?】
【好可怕……】
轰!
那简单而稚嫩的意念,在苏铭的识海中,却不亚于一道九天惊雷!
软软的、会晃来晃去的东西?
触手!
苏铭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冰寒至极的冷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隔壁那栋漆黑的树屋上。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由平静化为了绝对的冰冷。
原来,敌人……
早已潜伏在了营地之中,就住在他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