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畸变体？那是什么东西？”奇诺紧握焊枪（虽然能量所剩无几），警惕地扫视着大厅四周那些蜂巢般的存储格。光线闪烁使得那些格子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令人不安。
“档案记录中提到过，”银辉一边紧盯着数据传输进度，一边快速回忆，“是‘侵蚀’力量侵入档案库早期，部分被感染或为保存数据而主动与污染信息融合的研究员或ai核心，产生的异变存在。它们被困在深层存储区，但保有部分生前执念和对‘有序信息’的破坏欲……很麻烦！”
档案库的中性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测：“目标：原‘方舟’第七区首席观测员-阿尔法·洛林意识融合体。在侵蚀事件中，为保存关键观测数据，主动将意识与未受污染数据核心链接，后链接节点被污染，导致意识与数据均发生不可逆畸变。当前状态：信息聚合体，具有高度攻击性和认知扭曲场。建议：避免接触，立即撤离。”
“通道转移协议怎么样了？”银辉催促。
轰！
大厅深处，一排存储格猛地爆炸开来，不是物理爆炸，而是如同信息被暴力删除般，瞬间化为离散的光粒消散。从那个缺口处，涌出一团难以形容的“东西”。
它没有固定形态，像是一团不断翻滚、拉伸、坍缩的灰雾，灰雾中闪烁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文字、刺耳的噪音碎片。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类似研究员制服的人形轮廓在灰雾中心挣扎，但那轮廓本身也在不断变形。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精神压迫感席卷而来，那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想要将一切有序思维和记忆扯碎、搅乱、同化为无序混沌的疯狂冲动。
“不能让它靠近控制台和数据流！”银辉喊道。一旦被干扰，数据传输中断，他们可能永远失去系统获取这些信息的机会。
奇诺怒吼一声，将焊枪里最后一点能量喷射而出，炽白的火焰射向那团灰雾。火焰没入灰雾，如同泥牛入海，只在表面激起一些混乱的涟漪，反而让灰雾中闪烁的碎片更加狂乱。
“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很差！它是信息层面的东西！”巴伦脸色发白。
灰雾似乎被奇诺的攻击吸引了注意力，翻滚着朝平台方向“流淌”过来，速度不快，但所过之处，银灰色的金属地板和墙壁仿佛失去了“定义”，变得模糊、失真，如同劣质的全息投影。
银辉咬牙。他最强的武器“定义”能力，在之前的消耗和此地特殊环境压制下，也所剩无几，而且面对这种纯粹的信息污染体，他的“定义”能否起效，效果如何，都是未知数。
但别无选择。
他集中精神，将“起源印记”催动到极限，指向那团逼近的灰雾，低喝：“定义：此区域为‘信息稳定场’，拒绝无序与扭曲！”
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灰雾前进的速度明显一滞，表面翻滚的碎片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银辉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与灰雾中那股庞大、混乱、充满侵蚀性的信息流剧烈对抗。他定义的“稳定场”边缘不断被灰雾侵蚀、消融，又被他拼命修补、维持。
“快！数据传输！”银辉从牙缝里挤出字句，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巴伦看着记录仪上艰难跳动的进度：52……58……
奇诺扔掉了没用的焊枪，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合金短刃（劳工私藏的违禁品），挡在银辉身前。虽然他知道这对灰雾可能没用，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灰雾中的那道扭曲人形轮廓，似乎“看”向了银辉。一个断断续续、夹杂着无数杂音的意念，强行刺入三人的脑海：
“……数据……我的……观测……不能中断……错误……修正……融入……永恒……”
随着这意念，灰雾的侵蚀力量猛地增强！银辉定义的“稳定场”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范围急剧缩小！
“不行！撑不住了！”银辉感觉大脑像被无数根针扎刺，视线开始模糊。
“通道转移协议准备就绪！安全路径锁定！是否立刻启动？”档案库的声音如同天籁。
“启动！立刻！”银辉嘶吼。
控制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瞬间笼罩了三人。银辉感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传来，身体变得轻飘飘。在被白光完全吞噬的前一刹那，他看见那团灰雾突破了最后的“稳定场”，如同咆哮的海啸般扑来，灰雾中心，那个扭曲的研究员轮廓，似乎伸出了一只由破碎代码构成的手……
下一刻，天旋地转。
不再是穿过水膜的感觉，更像是被塞进高速旋转的离心机，然后又狠狠抛飞出去。耳边是尖锐的呼啸和破碎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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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个世纪。
“砰！”“砰！”“砰！”
三声闷响，伴随着金属变形的呻吟和痛苦的闷哼。
银辉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外骨骼与地面撞击，火花四溅。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陌生的、昏暗的管道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脂和臭氧味，远处隐约传来蒸汽阀门的嘶鸣——这是“铁碑”内部常见的主干管道区，但绝非他们进入冷却井的那个第七岔道。
巴伦和奇诺也摔在不远处，正艰难地试图爬起来。两人的外骨骼都受损严重，巴伦的头盔面罩裂开了，奇诺的一条外骨骼手臂耷拉着，线路裸露，火花闪烁。
“我们……出来了？”巴伦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银辉撑起身，首先检查怀里的东西。“原初代码”薄片还在，冰凉。那枚消耗殆尽的“炉心余熵”核心晶体也在，但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块灰白色的、毫无能量反应的普通石头。记录仪……他急忙看向巴伦。
巴伦正心疼地捧着那个便携记录仪。记录仪外壳有多处凹痕和裂口，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红光。“存储单元可能受损了……不知道数据保存了多少……”他尝试启动，记录仪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出一片雪花和错误代码，然后又暗了下去。
银辉的心沉了一下。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如果数据丢失……
“先离开这里！”奇诺打断了他们的沮丧，他勉强站起，仅剩完好的手臂握着短刃，警惕地听着管道深处的动静。“刚才的动静和能量波动可能引来了巡逻队或者……别的东西。”
银辉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观察环境，辨认方向。这里似乎靠近某个中型能源节点，管道标识模糊不清。他回忆着“铁碑”的大致结构图（来自档案库的惊鸿一瞥），结合眼前管道的规格和气流方向，大致判断了一个可能通向相对安全区域的方向。
“走这边，去c-47区废弃处理站，那里平时人少。”他低声道。
三人互相搀扶，拖着残破的外骨骼和疲惫重伤的身体，蹒跚地消失在管道深处的阴影里。身后，他们摔落的地方，只留下几处撞击凹痕和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混合着冷却剂和血液的污渍。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五分钟，管道上方一个检修口无声滑开，几道身着技术部标准制服、但行动异常迅捷安静的身影滑降下来。他们手持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检查了现场。
“高浓度有序能量残留，混杂着强烈的信息污染特征……还有生物痕迹。目标人数三，状态不佳，向c区方向移动。”其中一人用冰冷的电子音汇报。
“继续追踪。优先级：捕获目标，回收可能携带的‘异常信息载体’。”通讯器中传来命令。
“明白。”
几道身影如同鬼魅，沿着银辉三人留下的细微痕迹，追了上去。
c-47区废弃处理站，如同其名，堆满了各种报废的机器零件和等待回收处理的垃圾，空气污浊，光线昏暗。这里只有几个懒散的、被分配了最差工作的劳工看守，通常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银辉三人找了一个由巨大废弃压缩机形成的隐蔽角落，瘫坐下来。极度的疲惫和伤势终于全面爆发。银辉感到灵魂深处传来阵阵空虚和刺痛，那是过度使用“定义”能力对抗“认知畸变体”的后遗症。巴伦和奇诺的外伤内伤也不轻。
莉娜留下的医疗包派上了用场。他们互相处理伤口，注射了有限的止痛和抗感染药剂。破损严重的外骨骼被艰难地卸下，暂时藏在垃圾堆深处。
暂时安全后，巴伦迫不及待地再次尝试修复那个记录仪。他用随身工具小心拆卸外壳，检查内部元件。幸运的是，主要存储芯片似乎没有物理损坏，但读取电路和主控板有烧毁的痕迹。
“我需要替换零件，最起码需要一块同型号或者兼容的主控板，还有一些电容电阻。”巴伦愁眉苦脸，“这些东西只有技术部的维修车间或者高级劳工的私人存货里可能有。”
“先确定数据是否还在。”银辉更关心这个。
巴伦尝试用最原始的、绕过损坏电路的方式，直接给存储芯片供电，并用一个简易的信号探头连接。经过一番折腾，他随身携带的一个老旧示波器上，终于出现了一些规律但无法直接解读的电流波动。
“有反应！数据应该还在芯片里！”巴伦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垮下脸，“但没有完好的主控板和接口，我们读不出来，就像知道保险箱里有宝藏，但没有钥匙和开锁工具。”
希望还在，但暂时无法触碰。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至少我们活着出来了，还带回了可能改变一切的关键。”银辉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回忆着在档案库中看到的那些碎片信息。“方舟”、“叹息之壁”、“管理者密钥”、“净化协议”……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我们要找齐十二片钥匙？”奇诺处理着胳膊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语气冷硬，“谈何容易。一片就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还有那个‘净化协议’，”巴伦接口，“听起来像是要清除‘铁碑’内部的侵蚀，但具体怎么做？需要多大能量？会不会连我们一起‘净化’掉？”
疑问远比答案多。但比起之前盲目的挣扎，他们至少有了方向，看到了笼罩在头顶的这片“铁幕”的一角真相。
“下一步，必须先解决数据读取的问题，然后根据得到的信息，制定计划。”银辉思考着，“同时，要更加小心。墨菲斯、技术部、还有那个‘遗物协会’……我们这次行动可能留下了更多痕迹。而且，档案库警告说外部坐标可能暴露了。”
就在这时，银辉忽然感到一阵极其微弱但熟悉的“注视感”——来自灵魂表层那枚被隔离的“深层标记”！它似乎在刚才通道转移的剧烈能量冲击和与“认知畸变体”对抗中，受到了某种刺激，此刻正极其缓慢地“苏醒”，并向外界发送着比平时清晰得多的信号！
墨菲斯……他肯定察觉到了异常！
“不好！”银辉脸色一变，“我的标记……”
话音未落，奇诺猛地抬起完好的手臂，示意噤声。他如同警觉的野兽，侧耳倾听。
远处，垃圾堆的另一侧，传来了极其轻微、但绝非老鼠或寻常劳工能发出的、有规律的金属摩擦声和脚步声。不止一个，而且正在呈扇形向他们所在的角落包抄过来。
追兵，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
银辉三人立刻绷紧身体，抓起手边能当武器的东西——断裂的金属管、沉重的齿轮。巴伦快速将记录仪的存储芯片拆下，藏进贴身最隐蔽的口袋，然后将损坏的外壳扔进旁边的酸性废液池。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压抑的呼吸声。
绝境，再次降临。而这一次，他们伤痕累累，装备尽失，被困在垃圾场的死角。
银辉的目光扫过周围堆积如山的金属废料，又看向手中那枚暂时沉寂的“原初代码”薄片，最后落在自己伤痕累累但依然紧握的拳头上。
黑暗中，他的眼神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