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一处不起眼的私宅深处,烛火幽微。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捏着一张刚送来的飞鸽传书,悬在烛火上方。
纸条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落入那只绘着红莲的瓷碗中。
一个人影坐在阴影里,面前是一盘残局。
此人正是萧桓按插在金陵城负责刺杀秦风的顶级刺客,苏宇,人称嗜血僧。
他没有穿那些标志性的僧袍,而是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手里把玩着一枚黑子。
“全灭了?”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就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跪在下首的黑衣人额头贴地,声音微颤:“回禀少主,莲花僧无一生还。秦风身手极高,且那是他的地盘,亲卫反应太快。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据探子回报,当时秦风身边那个姓宋的女子,竟不顾死活扑上去替他挡刀,秦风对此似乎极为在意。”
苏宇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那枚黑子轻轻落在了棋盘的一角。
“在意?”苏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在意就好。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就有了软肋。秦风这把刀太硬,硬碰硬容易崩了牙,得想办法让他自己生锈。”
“那个宋红叶”苏宇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既然她这么想当秦风的女人,那咱们就帮她一把。毕竟,这世上最伤人的,往往不是刀剑,而是情字。”
帅府,后院。
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惊动了守夜的亲卫。
当秦风抱着浑身湿透的宋红叶跳下马车时,整个后院都忙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遇到刺客了?”
苏若雪披着衣服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云裳和阿蛮。
看到两人这副狼狈模样,几位夫人脸上虽有惊色,但看到秦风毫发无伤,那惊色便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味深长的默契。
“没事,几个跳梁小丑罢了。”秦风随口应道,怀里的宋红叶却把头埋得更深了,像只鸵鸟一样根本不敢见人。
“哎哟,看把妹妹冻的。”
苏若雪上前一步,不但没接手,反而侧身让开了路,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快去把西厢房的暖阁烧热,备好热水姜汤。夫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抱红叶妹妹进去更衣?若是染了风寒,又要请郎中,多麻烦。”
“啊?”秦风愣了一下。
云裳在一旁抱着剑,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刀:“主公,属下还要去追查刺客余孽,就不打扰您疗伤了。”
就连最没心没肺的阿蛮也捂着嘴偷笑:“风哥,你可得把红叶姐照顾好了,不然俺可不依。”
说完,这一群女人竟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哗啦啦全散了,把偌大的后院留给了这两个落汤鸡。
秦风看着怀里颤抖得更厉害的宋红叶,无奈地笑了笑,大步走向了西厢房的暖阁。
屋内,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秦风将宋红叶放在软塌上,转身去屏风后拿了块干爽的布巾。
等他再出来时,宋红叶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那一身湿透的襦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平时藏在宽袍大袖下的玲珑曲线。
她的发髻乱了,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楚楚可怜。
“先把湿衣服换了吧,别冻着。”秦风将布巾递过去,声音温和。
宋红叶接过布巾,却没有动,只是低着头,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声音细若蚊呐:“殿殿下,您您能先出去吗?”
她是大家闺秀,虽说刚才在车里生死与共,打破了些许防线,但此刻回到了安全的环境,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礼教大防又冒了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更衣,这实在是
秦风看着她那副羞窘的样子,心里那根弦忽然被拨动了一下。
他没有出去,反而拉过一张椅子,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要是不出去呢?”
“啊?”宋红叶猛地抬头,撞进了秦风那双深邃且带着一丝灼热的眸子里。
“红叶,刚才在马车上,你怎么不让我出去?”秦风身子前倾,语气里带着一丝逼问,“那时候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都不怕,现在怎么反倒怕起我来了?”
“那那是情急之下”宋红叶慌乱地解释,眼神四处躲闪,“而且,非礼勿视,这这不合礼数”
“礼数?”秦风轻笑一声,突然站起身。
宋红叶本能地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逼近,她下意识地往后缩,直到背脊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秦风欺身而上,一只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
“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数。”
秦风低下头,看着那双慌乱如小鹿般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只知道,刚才有个傻女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敢用自己的命来护我。”
宋红叶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想要推开秦风,手抵在他的胸口,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殿下那是臣女应该做的”
“应该?”秦风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这世上没有什么应该。如果有,那就是既然你连命都敢给我,那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秦家的人。”
这番话霸道得不讲道理,却又蛮横地击碎了宋红叶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江南的王,是杀伐果断的统帅,但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想要留住她的男人。
“可是我只会读书写字,我不懂兵法,也不懂”
“我也不懂诗词歌赋。”秦风打断了她,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但我懂你。红叶,这帅府太冷了,需要有人来添点墨香。我的后背太硬了,需要有人能在那一瞬间,哪怕是笨拙地,也想护着我。”
宋红叶的眼眶湿润了。
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汪春水。
“殿下”
她松开了紧攥的手帕,那方绣着红叶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秦风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下头,吻上了那双颤抖的唇。
起初是温柔的试探,带着一丝雨后的清凉,随即便是如同烈火燎原般的炽热。
宋红叶的身子软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秦风的脖颈,笨拙而羞涩地回应着。
窗外,月色正好。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将两个重叠的身影拉得很长。
而在门外不远的回廊拐角处。
苏若雪探出半个脑袋,听着屋里没了动静,只有细微的喘息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行了,收工。”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一群听墙角的姐妹团挥了挥手。
“看来咱们又要多一位姐妹了。”苏若雪理了理衣襟,拿出了大妇的派头,“婉清,你去库房挑些上好的料子;云裳,你让人去算个黄道吉日;阿蛮,你去通知庞军师,就说”
苏若雪回头看了一眼那亮着灯的暖阁,嘴角微扬。
“就说帅府要有喜事了,让他准备一场大婚,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