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跑得最快的地方。
最近这两日,街头巷尾最热乎的谈资,莫过于秦王府的那点风流韵事。
“听说了吗?咱们那位秦王殿下,看上了宋学士家的千金,正准备一顶小轿给抬进府去呢。”
临江仙茶楼的二楼雅座里,一个青衫文士摇着折扇,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啧,到底是草莽英雄,虽然打仗厉害,但这在女色上终究是随性了些。那宋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宋小姐更是有名的才女,这就给人做了妾,还是个没名没分的”
坐在角落阴影里的一位年轻公子,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花生。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温润,只是那双眸子深处,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凉薄。
此人正是改头换面、潜伏在金陵城中的苏宇。
听着周围的议论,苏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流言,自然有他的一份功劳。
等秦风因为强纳民女的名声得罪江南的士林清流,哪怕秦风杀了那些世家大族,但读书人的笔杆子和嘴皮子,有时候比刀剑还要麻烦。
一个只会打仗、不懂礼数、贪图美色的军阀,是坐不稳这江南江山的。
“秦风啊秦风,”苏宇将花生米扔进嘴里,细细咀嚼,“这温柔乡可是英雄冢。你既想收人心,又想抱美人,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帅府,后院。
外面的流言蜚语,自然也传进了院墙之内。
宋红叶坐在绣墩上,眼圈红红的,手里的帕子都要被绞碎了。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更咽:“殿下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如今城里都在传,说您说您是好色之徒,强占良家女子。红叶不想因为自己,坏了殿下的一世英名。”
她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最是在意名节。
如今还没过门,就被编排成以色侍人的狐媚子,这对心高气傲的她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秦风正坐在旁边削苹果,闻言手里的动作没停,只是那一长串苹果皮稳稳当当地垂了下来,没断。
“英名?”秦风轻笑一声,“我秦风的名声,是靠刀砍出来的,是靠给百姓分田地挣出来的,不是靠这帮闲汉嚼舌根嚼出来的。”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宋红叶,却被苏若雪半路截胡了。
苏若雪咬了一口脆甜的苹果,没好气地白了秦风一眼,然后坐到宋红叶身边,拉起她的手。
“红叶妹妹,你别听外头那些瞎话。咱们这位爷,脸皮厚着呢。不过”
苏若雪话锋一转,看向秦风,眼神里多了几分正色。
“夫君,红叶妹妹说得也没错。虽说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礼,但红叶毕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就这样草草收了房,确实委屈了她,也显得咱们秦家没规矩。”
云裳在一旁抱着剑,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而是点了点头:“主公,属下在街面上听到的风声也不太好。那些酸儒正愁找不到借口骂您呢。”
阿蛮和周清漪虽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也跟着点头:“是啊风哥,红叶姐脸皮薄,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秦风看着这一屋子替宋红叶鸣不平的娘子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眼底却全是暖意。
“谁说我要纳妾了?”
秦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果汁。
“宋红叶,你听好了。我秦风这辈子,不纳妾。”
宋红叶身子一颤,脸色瞬间惨白。不纳妾?那是不要她了?
就在她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秦风走过去,伸手轻轻替她擦了擦眼角,语气变得郑重无比。
“我不纳妾,是因为我要娶妻。”
“不仅仅是你。”秦风转过身,目光一一扫过苏若雪、云裳、阿蛮、柳婉清、周清漪。
“若雪跟了我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我欠她一个婚礼。”
“阿蛮为了救我,多次身陷险境,我欠她一场婚礼。”
“还有婉清、清漪、云裳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陪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我秦风心里,你们没有尊卑之分,只有情分深浅。”
秦风深吸一口气,声音铿锵有力:
“我要办一场婚礼。一场大婚。”
“我要娶你们六个过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做我秦风的平妻!”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位女子都愣住了,就连一向淡定的苏若雪,眼中也闪过一丝震动。
在這个时代,平妻虽然有,但一下子娶六个,而且大张旗鼓地办,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夫君,这这合礼数吗?”柳婉清有些担忧。
“规矩是人定的。”秦风大手一挥,“在我的地盘,我的话就是规矩!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是我秦风堂堂正正娶回家的媳妇,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次日清晨,一则告示贴满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瞬间引爆了整座城市。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那些士绅文人,一个个都傻了眼。
“什么?不是纳妾?是娶平妻?”
“六个?还要一起办?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荒唐什么?你没看告示上写的吗?秦王说了,这几位夫人都是随他征战沙场的功臣!这叫有情有义!”
茶楼里,苏宇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他看着楼下熙熙攘攘、议论纷纷却并无多少恶意的人群,眉头紧锁。
“好一手借力打力。”苏宇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本以为他会遮遮掩掩,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事儿摆到了台面上,甚至变成了一场庆典?”
他不怕秦风狠,就怕秦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无赖。
这哪里是娶媳妇,这分明是在向天下人展示他的家国同构,展示他的坦荡。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传来。
庞德林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黑风军士兵,在街上敲锣打鼓地宣读最新的政令。
“秦王有令!”
“为贺秦王大婚,金陵城取消宵禁三天!全城设流水席,与民同乐!”
“秦王大喜,不收百姓一针一线的贺礼!”
“相反!秦王要给全江南的百姓发贺礼!”
“免除江南诸州今年所有的丁税和商税,并在各县设立义学,凡贫家子弟,皆可免费入学!”
“轰——!”
如果说之前的娶妻只是个八卦,那这条政令,就像是在油锅里泼了一瓢水,瞬间让整个金陵城,乃至整个江南都沸腾了。
免税!义学!
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刚才还在酸溜溜议论秦风不合礼数的那些人,此刻全都闭上了嘴。
老百姓才不管你娶几个老婆,也不管你合不合礼数。
谁给饭吃,谁给好日子过,谁就是圣人!
“秦王万岁!”
“恭贺秦王大婚!”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茶楼的每一个角落。
苏宇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些脸上洋溢着真心笑容的百姓,手中的茶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秦风,你还真是个做买卖的奇才。”
苏宇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眼神逐渐变得阴冷而深邃。
“你用银子买了民心,用婚礼稳了后宅。”
“这局棋,算你赢了半目。”
“不过”苏宇抬头望向窗外那挂满红绸的街道,目光似乎穿透了繁华,看向了遥远的长江上游。
“大喜之后,往往是大悲。”
“这杯喜酒,怕是不太好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