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秦风并没有下令立刻攻城。
中军大帐外,裴元虎骑在马上,手里提着马鞭,指着金陵城西边那一片空荡荡的旷野,眉头拧成了疙瘩。
“主公,俺老裴是个粗人,这兵法俺懂的不多。但俺知道斩草要除根啊!”
裴元虎转头看向身旁一脸淡然的秦风,语气焦急。
“咱们把东、南、北三面都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唯独这就把西门给空着?这不是故意放刘昱那孙子跑路吗?”
李无忌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透着同样的疑惑。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兵临城下,就该一鼓作气,瓮中捉鳖。
秦风坐在马背上,轻轻抚摸着马鬃,目光越过护城河落在城上。
“老裴,你打猎的时候,如果把野兽逼到了死角,它会怎么样?”
裴元虎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那肯定是拼命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就对了。”秦风淡淡一笑,“刘昱虽然输得只剩底裤了,但他毕竟当过摄政王,手里还有几万禁军,还有那座坚固的皇宫。”
“如果我们四面围死,那是逼着他破釜沉舟,拉着全城百姓和我们同归于尽。”
“围三缺一,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秦风伸手指了指那扇紧闭却无人把守的西门。
“留个口子,就是给他留个念想。人一旦觉得还有退路,这拼命的心思也就淡了三分。城里的那些禁军、世家残余,此时此刻恐怕都在盘算着怎么从西门溜走,而不是怎么守城。”
说到这儿,秦风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更何况,我不把这西门留出来,从西边来的好消息,怎么能送得进刘昱的手里呢?”
金陵皇宫,奉天殿。
往日里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今显得格外阴森凄凉。
宫女太监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惊扰了那龙椅上喜怒无常的疯子。
刘昱瘫坐在龙椅上,发髻散乱,眼窝深陷。
他手里依旧攥着那个早已没酒了的金杯,神经质地用指甲刮擦着杯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报——!!”
一声凄厉的长嘶,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一名浑身是血背上插着两支断箭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殿。
还没站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高高举着一封被汗水浸透的蜡丸密信。
“王爷,天大的喜讯啊!”
刘昱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缓缓转过头来,声音沙哑:“喜?孤如今成了瓮中之鳖,还有什么喜?”
“西边来的信!”斥候喘着粗气,“小的拼死冲破了西门的封锁线,这是明尊教张教主的亲笔信!他们他们打进来了!”
“什么?”刘昱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是一个颓废之人。
他几步冲下台阶,一把夺过蜡丸,甚至顾不上捏碎,直接用牙齿咬开。
展开绢帛,那上面狂草般的字迹映入眼帘。
【黑风军主力南下,函谷关空虚。本座已率十万圣兵攻破关隘,生擒守将,现正日夜兼程,沿江东下,直扑金陵!三日之内,必至城下,与王爷夹击秦风!】
落款是那鲜红的明尊教火焰印记。
“哈哈哈哈哈哈!”
刘昱捧着那封信,先是低声呜咽,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在大殿里手舞足蹈,像个疯子,又像个赢了全部身家的赌徒。
“天不亡孤!天不亡孤啊!”
刘昱将信纸狠狠地拍在案几上,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那种病态的亢奋光芒。
“孤就知道!秦风那个蠢货,为了打金陵,竟然把老家给丢了!”
“庞德林那个老匹夫只会演戏,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哪里挡得住张无妄那种不要命的疯狗?”
他转过身,看着殿下那些面如死灰的禁军将领,大袖一挥,意气风发:
“都给孤听着!援军已经到了,就在三百里外!”
“秦风现在是腹背受敌,只要咱们再坚持三天,不,两天!等到张教主的大军一到,咱们里应外合,就把秦风这五万人包饺子!”
“到时候,这天下还是孤的!”
将领们面面相觑,原本绝望的眼中,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活气。
如果函谷关真的破了,如果真的有十万援军,那这死局,似乎真的活了?
刘昱看着众人神色的变化,心中大定。
他走到殿门口,望着西边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
“秦风,你围三缺一,想让孤逃跑?想让孤军心涣散?”
“哼,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这一让,倒是把孤的救命稻草给放进来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函谷关。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这座在刘昱的情报里已经被攻破的雄关,此刻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城头上没有灯火,没有巡逻的士兵,甚至连那几面破败的旗帜都耷拉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被人遗弃的空城。
关外,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蚂蚁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关隘缓缓蠕动。
那是明尊教的信徒。
他们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有的甚至是锄头和菜刀。
但在最前方,是一群身穿红衣头裹红巾的狂热死士。
张无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脸上戴着那个标志性的黄金面具,看着眼前这座毫无防备的雄关,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教主神威,那庞德林果然是个银样镴枪头,听说咱们来了,早就带着人弃关跑了!”
旁边的护法一脸谄媚地拍着马屁。
“哼,秦风把精锐都带走了,今日我定要报前日被辱之仇!”
张无妄挥了挥手中的法杖,声音中透着一股子不可一世的傲慢。
“传令下去,入关!今晚就在函谷关过夜,明天直逼雒阳!”
“这天下,秦风坐得,本座也坐得!”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十万信徒如同决堤的洪水,欢呼着涌向了那扇半掩着的城门。
他们争先恐后,生怕抢不到关内的金银财宝,生怕错过这场捡漏的盛宴。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漆黑的城楼之上,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庞德林裹着厚厚的羊皮裘,手里并没有拿羽扇,而是紧紧攥着一根粗大的麻绳。
那根麻绳一直延伸到城墙下,连接着埋藏在关前那片空地下的无数陷阱。
地底下,是秦氏工坊这两个月赶制出来的拉发式炸药包,还有数百个装满火药和铁钉的大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