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太阳终于从云层后探出了头,将金陵城外那片吸饱了雨水的土地晒得泛起一层白霜般的盐碱。
黑风军的推进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扎实。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
当金陵那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无论是扛着大炮的士兵,还是帮忙推车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
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金陵王城,如今完全暴露在黑风军的炮口之下。
“停!”秦风勒住战马,抬手示警。
不用他多说,前锋营的将士们也都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甚至有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他们看见了一道墙。
一道不是由砖石砌成,而是由活人组成的墙。
在金陵城护城河的外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数不清的老百姓。
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婴儿的妇人,个子幼小的孩童
他们被身后的一排排长枪逼着,挽着手,肩并着肩,站在两军阵前的空地上,组成了一道厚达十几层的人肉防线。
而在他们身后,是刘昱最精锐的督战队,刀出鞘,弓上弦,只要有一个百姓敢回头,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这也太”
王大山是个粗人,平时玩炮玩得溜,可看到这一幕,手里的火把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他看了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妇孺,又看了看自己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这一炮下去,那是几百条人命啊。
如果是南军士兵,他眼皮都不带眨的,可这些
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甚至很多可能就是昨天帮他们铺路的那些流民的亲戚。
“秦风!”
城楼之上,刘昱的声音通过几个巨大的铜皮喇叭传了出来,很是得意。
“你不是仁义之师吗?你不是要救民于水火吗?来啊!开炮啊!”
“这下面有三万多人!每一炮下去,都是老百姓!孤倒要看看,你是想当皇帝,还是想当屠夫!”
这一招,叫道德绑架,也是刘昱最后的护身符。
他赌秦风不敢开炮,只要秦风不开炮,黑风军的火力优势就成了摆设。
若是派步兵硬冲,这几万百姓一旦受惊发生踩踏,那场面更是失控,黑风军的军心瞬间就会崩塌。
“无耻之尤!”李无忌咬牙切齿,手里的马鞭都被捏断了,“主公,这这没法打啊!”
如果不打,大军在此顿兵,粮草还是问题,士气也会衰竭。
如果打,那就是背上千古骂名。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秦风身上。
秦风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愤怒或者纠结。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人墙,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风向。
依然是东南风,虽然不大,但足够了。
“刘昱是个聪明人。”秦风淡淡地开口,“他知道地上的路被我们堵死了,就想用人心这条路来堵我们。”
“可惜,他忘了抬头看天。”
秦风转过身,看向身后一直跟着大军移动的辎重营。
“云裳。”
“属下在。”
“那批特产,带来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带来了,足足两千坛。”
“好。”
秦风指了指天空。
“把热气球升起来,既然他在地上挡着,咱们就从天上过。”
“告诉投弹手,不用扔炸药,把那些坛子扔到督战队的头顶上去,熏死他们!”
一刻钟后。
金陵城头的刘昱正得意洋洋地等着看秦风进退两难的笑话,忽然感觉头顶一暗。
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几十个巨大的彩色球体,顺着东南风,慢悠悠地飘过了护城河,飘过了那道惨烈的人肉防线。
“那是什么?”刘昱皱眉,“又是那种会爆炸的妖法?”
“射下来!快射下来!”
城头的弓弩手拼命放箭,但热气球飞得太高,箭矢到了半空就力竭坠落,根本够不着。
热气球悬停在了那些手持长刀,凶神恶煞的督战队头顶。
然后,漫天陶坛子像下饺子一样从藤篮里扔了下来。
“啪!啪!啪!”
陶坛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瞬间散发出红色的浓烟,弥漫在南军阵地。
起初,那些督战队的士兵还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紧接着,第一口呼吸吸进去。
“咳咳咳!!”
“啊!我的眼睛!”
“火!喉咙里着火了!”
那是秦氏工坊特制的魔鬼辣椒粉,混合了生石灰和硫磺,一旦遇到空气,瞬间弥漫。
这玩意儿虽然不致命,但那种强烈的刺激性,比刀子割肉还难受。
眼睛瞬间肿得像桃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酷刑。
原本凶神恶煞的督战队瞬间乱了套。
他们扔掉了刀枪,双手捂着眼睛,跪在地上拼命地咳嗽、干呕,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根本顾不上去管前面的百姓。
“这是什么妖毒?”
刘昱在城楼上闻到了一丝飘上来的余味,都被呛得连打了三个喷嚏,眼泪直流。
而前面那些作为肉盾的百姓,虽然也闻到了味儿,但因为风向的原因,大部分烟雾都飘向了后面。
他们看到身后的督战队一个个倒在地上打滚,原本紧绷的恐惧神经瞬间断了。
“官兵不行了,快跑啊!”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再做人墙,而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尖叫着向两侧的空地四散奔逃。
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人肉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就是现在!”秦风手中的横刀挥下,“骑兵营,带上面罩,从侧翼切进去!”
“杀——!”李无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五千黑风骑兵,每人脸上都蒙着一块湿布,如同五千头蒙面的怪兽,从侧翼绕过奔逃的百姓,狠狠地切进了南军的软肋。
“噗嗤!噗嗤!”
那些还在地上打滚揉眼睛的南军督战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马刀挥过,人头落地。
他们到死都没明白,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打败的。
不到半个时辰,城外的几万南军彻底崩溃,要么被踩死,要么跪在地上举手投降,只求给口水洗洗眼睛。
风吹过,红色的烟雾渐渐散去。
金陵城的城墙下,再也没有了任何遮挡。
秦风策马来到护城河边,抬头看着城楼上刘昱的身影。
刘昱还在那儿,满脸不可置信和绝望:“辣椒你竟然用辣椒”
那玩意儿,是打仗用的吗?
秦风没有理会他,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的王大山心领神会,立刻指挥炮兵将数十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全部对准了金陵城的城门。
“刘昱。”秦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接下来,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