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他们进圈了。”
旁边的副将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
庞德林点了点头,看着那些狂热的信徒,就像是看着一群即将跳进火坑的飞蛾。
“刘昱那边,应该已经收到喜讯了吧?”庞德林轻声自语。
“收到了,军师神机妙算。”
“那就好。”
庞德林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缓缓抬起手,将那根麻绳缠绕在手腕上,然后用力一拉。
“既然客人都到齐了,那就上菜吧。”
函谷关前的土地,突然动了。
“轰隆————!!”
不是一声,而是一连串密集得如同滚雷般的巨响,瞬间撕裂了夜空的宁静。
大地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一条愤怒的巨龙正在翻身。
冲在最前面的那三千名身穿红衣的血衣力士,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一团团橘红色的烈焰从脚下的泥土中喷涌而出,裹挟着无数锋利的铁钉、碎石,瞬间将他们吞没。
人体在巨大的冲击波面前,脆弱得就像是纸扎的玩偶。
断肢残臂伴随着腥红的血雨,被抛上了半空,然后噼里啪啦地落在后面那些还在发愣的信徒脸上。
原本喧嚣震天的喊杀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
对于这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信徒来说,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没有敌人,没有刀剑,大地突然裂开,喷出烈火和雷霆。
这这分明是天罚啊!
“老天爷发怒了!”
“咱们冲撞了神灵!这是天雷!是天雷啊!”
“雷公爷啊,我错了,我不信教了,你饶了我吧。”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恐惧瞬间像是瘟疫一样在人群中炸开。
前一刻还如同潮水般涌向城门的信徒,此刻像是见了鬼一样,哭爹喊娘地向后拥挤。
踩踏、推搡,无数人倒在地上,被同伴的脚板活活踩成了肉泥。
而在队伍的大后方,张无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但他毕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只是一瞬间的惊慌后,他立刻意识到,如果不稳住局面,这些人马上就会发生营啸,甚至反噬他这个教主。
“都别慌!”张无妄运气内力,“这不是天罚,这是妖法,是秦风那狗贼设下的妖阵!”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磷粉,撒向空中的火把。
“呼!!”
绿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张无妄挥舞着手中的法杖,指着函谷关城头,厉声嘶吼:“本座有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儿郎们,随本座冲上去!只要破了这妖阵,从此长生不老,享尽荣华!”
不得不说,这一手神棍把戏确实有些效果。
那些原本已经吓破胆的信徒,看到教主施展法术,又听到长生不老的蛊惑,眼中的恐惧稍微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盲目的狂热。
“教主法力无边!”
“冲啊!杀了妖人!”
“杀啊!替天行道!”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又要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城楼上,庞德林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世上,最难救的就是蠢人。”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阴影处的一名士兵。
那士兵并没有拿刀枪,而是趴在垛口上,手里端着一把加长了枪管的特制火铳,那是秦风留给这边的几把狙击试验枪之一。
“瞄准了吗?”庞德林淡淡问道。
“回军师,瞄准了。”士兵的声音很稳,就像他的手一样,“风向偏西,距离四百步,那个金面具反光,是个好靶子。”
“那就送他飞升吧。”
庞德林转过身,不再看那荒诞的战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混杂在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显眼。
但在张无妄的耳朵里,这声音却像是勾魂的无常。
他正举着法杖,摆出一个指点江山的造型,准备迎接信徒们的欢呼。
突然,他感觉眉心一热。
紧接着,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像是有人抡起大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啪嚓!”
那张用来装神弄鬼维持神秘感的纯金面具,瞬间崩碎。
与之一起崩碎的,还有张无妄的半个脑袋。
红的白的,喷了他身后那个正在吹捧他的护法一脸。
张无妄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从马上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尘埃里。
那根象征着权力的法杖,也滚落一旁,被乱军踩得稀巴烂。
“教教主死了?”
护法抹了一把脸上的脑浆,整个人都呆住了。
下一秒,他发出了一声比杀猪还要凄惨的尖叫:
“教主被雷公劈死了!!”
这一嗓子,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谓的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在一颗小小的铅弹面前,成了最大的笑话。
神话破灭了。
信徒们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心中的信仰瞬间崩塌。
这一次,是真的崩了。
“跑啊!”
“骗子!都是骗子!”
大军瞬间作鸟兽散。
没有人再想着攻城,也没有人再想着长生,所有人都在没命地往回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就被那看不见的雷公点名。
庞德林站在城头,看着那漫山遍野溃逃的人群,并没有下令追击。
穷寇莫追,况且这些人大多是被裹挟的百姓,杀之不祥。
“去几个人。”
庞德林指了指张无妄尸体所在的方向,语气平静。
“把那身红袍子扒下来,还有那杆大旗,都给我捡回来。”
“打包好,用快马加急,送到金陵去。”
副将愣了一下:“军师,这是为何?”
庞德林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刘昱不是在等着西边的援军吗?”
“那咱们就做做好事,把这‘援军’给他送过去。”
“想必刘昱看到这份大礼,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夜风吹过函谷关。
硝烟散去,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硫磺味。
这场被刘昱寄予厚望视为救命稻草的西线攻势,甚至没能坚持到一个时辰,就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彻底落幕。
而在几百里外的金陵城。
刘昱还在做着两面夹击反败为胜的美梦。
殊不知,他的梦,已经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