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辽交界处,某不知名的荒山。
四周荒芜许久,早没了生机,碎石堆里戳着几根枯木,残雪沾在阳光照射不到的石缝里,风刮过,只剩呜咽。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猛地崩裂,裂缝里窜出道寒光,一条钢铁巨龙的头颅先探出来,喷溅的碎石砸向枯木。
尘埃被龙尾扫得漫天扬,柳坤生仰头大喊:“痛快,当真是痛快!”
肆意叫嚣了几句,一道冰蓝炁光突然从西侧山脊窜出,凝成光束,打在钢铁上,“锵”的一声,炁炮擦过巨龙鳞甲,震得发出刺耳的脆响。
柳坤生看了眼忽然对他出手的柳化蛟,怒道:“你个装模作样的穷酸秀才,干什么!?”
“这地界本就荒芜,原本几年就可以休养过来,被你这么一折腾,少说又要再加几年。”
“那我权当帮忙犁地了!”
轰隆隆!
地表碎石再度被掀飞起来。
柳化蛟从钢铁海龙兽造制的机械躯脱身,合扇对韩舒拱手道:“莽夫把这里搅得乌烟瘴气,你莫怪。”
“那王家家主貌似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公然出手,算是与之结怨了,今后打算怎么做?”
没等韩舒回话,又是“呼哧”一声。
一身黑褂子的柳坤生跳了出来:“还能怎么办,继续干呗!拘灵法都无效了!”
他回头扫了眼静置山中的钢铁长龙,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操控着这东西,兴许都能和长白山中久不问世的老东西们撞一撞了。
“无脑莽夫。”柳化蛟道了一句,“你想驾驶这玩意儿公然南下,你威风啊。”
“瞻前顾后,扭扭捏捏。”
“你也就能从肚子里掏出这两个成语了。”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怒目相视,忽的就吵了起来。
“行了,两位。”韩舒出声制止,“东北地界的事情不用两位操心,劳烦你们准备南下事宜。
柳坤生你赶赴西南,柳化蛟先生的话,就去湖北一带。”
“两地气局已开,和长白山没太多区别,以后两地的安宁,就仰仗两位了。”
柳坤生抱臂抬头,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的钢铁巨龙:“这两个玩意儿肯定是送我们的吧,怎么带过去?”
韩舒回道:“这几日全国都有不同程度的阴雨,你们借雨雾遮挡身形,飞空南下。”
柳化蛟沉思一会儿:“飞过去,凭借现今人类的科技水平,估计要留下不少都市奇闻,这样好吗?”
明明可以借助传送法器抵达目的地,柳化蛟不知道韩舒为什么没有刻意提起这茬事。
“没关系,以后要俗世大众接受的东西还有很多,算是提前给他们预热。”
两条蛇灵面面相觑,不知韩舒究竟在讲些什么,最后还是开口答应了下来。
轰!
两只钢铁海龙兽长躯一扭,竟真的飞空远去,两条蜿蜒扭动的龙尾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中。
山外小路驶过一辆帕萨特,邓家兄弟隔着破碎的沟壑朝韩舒远远招手。
邓有才拉开后座的车门,笑嘻嘻道:“走了,姑奶奶把场子都摆好了。”
“来了。”韩舒轻跳着越过地表裂缝,钻入车中,随后来到辽宁边缘的一处小镇酒楼。
踩着木梯上了最顶的雅间,推门就见圆桌擦得锃亮,宴席还没摆开,只放着四五道小凉菜,青瓷碟装着,点缀着嫩葱丝儿,看着精致得很。
周遭飘着股若有若无的精灵气,既有成了气候的大家伙,也有不知打哪儿搜罗来的普通“清风”
口用鬼来守门,显然神婆关石花对这饭局上心得很,连防隔墙有耳的法子都备得周全。
刚进门,满脸笑纹的小老太太,跟个铁塔似的魁悟男人就一起朝韩舒看过来。
在那如虎的衬托下,关石花活象只圆滚滚的鸡崽,玲胧得很。
“哎呀,小舒来啦!快坐快坐!”关石花立马起身,抬手往桌边引。
咣当!
那如虎伸手一扯座椅,厚得跟熊掌似的大手朝韩舒摆着:“韩门长,久仰大名,快请坐。”
那如虎的名头在圈内早响得很,不用关石花介绍,韩舒自然而然打起了招呼。
“那阁主。”
刚坐下,那如虎的身材压迫感就凸显出来了。
“两豪杰”之一,身上那股横练功夫的劲儿藏都藏不住,他身子跟座小山似的敦实,两条骼膊粗得吓人,再往上看,脑袋跟脖子几乎快连在一块。
圈里都说“两豪杰”那如虎和丁安,打了好几年都没分输赢,两人实力是最接近“一绝顶”张之维的。
丁嶋安不好说,不过韩舒觉得,真要是对上老天师,那如虎还是能讨一点便宜一就这跟树墩子似的粗脖子,老天师一只手未必掐得过来。
关于那如虎,韩舒对他了解不算多,只知道这人是真能打。
没靠任何后台势力,单凭自己的本事就挤进出了“干佬”,算是里面最为年轻的一位,战力顶破天,做人却低调谦和,还懂审时度势。
他的地盘在京津那边,琉璃厂东街有家名叫“吸古阁”的古玩店,是用来会客、谈事儿、做交易的地儿。
功夫路数,自前已知的就是横练,跟柴派横练的柴言有段师徒渊源。
当师父的柴言后来还挑战过当徒弟的那如虎,可圈里人都觉得师徒俩打架没意思,俩人实力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小舒啊,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制造的新奇玩意儿,我们和王家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关石花替韩舒斟好茶水。
“您老客气了,就我家两位老爷子和您的交情,外加前些年长白山对我的帮助,这点小忙都是轻的。”
韩舒接过茶水抿了口:“再说事情还没结束。”
关石花点头说道:“王蔼不会善罢甘休,想让他停手,估计得把他十佬”和家主的身份都除掉才行。”
“这次的骚乱,公司除了说片汤话,没做出实质行动,估计是可以接受东北和王家任一势力受损的结果。”
说着,关石花有点犯难,王家毕竟不象吕家一样有“孝顺”的贤孙来生事,想除掉一个“十佬”,一个四大家的家主,并非简单事。
那如虎的宽大手掌搭在桌沿,插嘴道:“用圈内的法子不行,用圈外的呢?”
“小虎子,你是说?”关石花看了旁边一眼。
“他背后依仗的那位大人物,过不久会被调任闲职部门,最上层已经有尝试处理的动向了,可以在这上面添把火。”
那如虎是四九城古玩圈子的,平日和一些退休的老干部大有交集,知晓一些寻常人无法知晓的秘事,而京圈上层的政治变动,多和权力斗争有关,既然有了调查案例,本身就说明这位大人物要被淘汰了。
韩舒不擅长政圈里的弯弯绕绕,不过通过网络搜集一点罪证资料还是绰绰有馀。
三人会餐时,天璇已经遁入了网络空间,潜入了有关王蔼的一切关系网。
不查不知道,一翻查,韩舒发现王蔼确实做了不少大事。
就比如去年秋季拍卖会的记录中,王蔼一幅《松鹤延年》标注“成交价980万”,收款方的一笔钱从拍卖转出,绕了三家关联公司,最后回到了王家的一个企业账户。
所谓的买“家”,是安排好的空壳公司。
除此之外,王蔼披着老艺术家的皮,还干了不少权钱交易,打压同行的浑事。
上世纪法律不完善的时候,王家还出现过大批量的涉黑占地。
天璇枚举的条条框框,可以说罄竹难书。
“我觉得不用再往前翻了,王家风评在圈内人尽皆知,你不能幻想他出了圈,就变成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了。”
身为器灵的天璇都有一点看不下去了。
“算了,就当给相关部门的同志提提业绩,把所有资料都集成打包发过去。”韩舒说道。
天璇闻声照做。
酒楼的菜肴端上桌了,关石花和那如虎还在纠结如何下手,一旁的韩舒只说了四个字,便大快朵颐起来:
静候佳音。
王家书房,羊脂玉笔洗盛着半池冷墨,宣德炉的沉香味也压不住空气里的焦灼。“源远流长”的匾额在水晶灯下发着幽冷的光,像块悬在头顶的墓碑。
王蔼刚紧函件,又有人跌进来:“税务稽查那边·:·查了咱们几年的帐,说有十几亿流水对不上。”
话音未落,书桌上的手机疯响,继两个机构之后,前来联系的是银监会。
王蔼眉头紧皱,猛拍桌案,茶水溅射在他尚未完成的画作上,洇开一片深褐的渍,象极了血。
“出什么问题了?”
王蔼喘着粗气,摸出了另一部加密手机。
他在京都的人脉中,最大的那位后台要比他小三十岁,往常一个电话就能摆平所有事。
嘟——嘟忙音响了半分钟,无人接听。
不得已,王蔼只好打去办公室的电话,可对面传来的却是陌生官腔:“您找书记?他上周就调去文史那边了。”
王蔼举着手机僵在原地,窗外飘进的春风裹着柳芽香,可他后背却浸了冷汗,像突然跌进深秋的寒里。
“老家主,咱名下大多企业的流通账户,全被冻结了。”
“知道了,下去!”
王蔼无心再理会上门通报的几人,他终于明白,现在是对面要不死不休了,不是简单的敲打,而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一点活路都不留!
王蔼心力憔瘁地坐回太师椅,眯缝起的小眼看不清一丝前路。
世俗的法律无法制裁他,可一旦罪名坐实,他这王家的家主,注定日后只能像丧家之犬般流亡在外。
与其那样,不如动用备用资金,卷款跑路逃去国外。
王蔼出了门,唤来司机,坐在了车的副驾位置,车窗缓缓摇下,他凝视着宅邸的朱红大门,看见门楼上的铜狮落着层薄灰。
经营一生的家业,一砖一瓦都浸着他的算计,此刻却只能回头瞥一眼,像告别一场抓不住的梦。
“开车。”他声音哑得象砂纸磨过木头。
司机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瞥见王蔼只握着拐杖,没一丁点的行李,甚至没提半句航程信息。
往常出行,行程单早递到手里了,可他不敢问,只应了声“是”,踩下油门。
柳枝扫过车窗,海棠花瓣粘在玻璃上,春景闹得慌,王蔼却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指节反复摩挲拐杖的龙头。
半小时里,手机没再响。
不是风波停了,是连最后一点挣扎的馀地都被堵死了,他比谁都清楚。
吱—
车停在了国际机场入口,王蔼推门走出,司机想开口询问几句,后方车辆不耐烦的鸣笛声催促起来,他脚底一踩,驱车而返。
王蔼没有走进入口,寻了个无人地带,以五色替自身着墨,神涂所描绘的“界门”打开,他迈步一踏,缓缓走了进去。
神涂的拿手好戏,可以将人和事物压缩至二维态,通过多重界门实现转移和穿梭。
转眼之间,王蔼已经出现在了飞机起飞的助跑过道上,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副印于地面的不明显国画。
“连一点交待后事的机会都没有,你们等着,山水有相逢。”
那一幅画作还在游离,最终附着在了一架前往旧金山的客机机翼。
轰!
王蔼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听见飞机推进的声响,悬着的心放下了,哪怕是还有人有意叼难,也不可能会在零点八马赫的巡航速度中拦下他。
别了。
王蔼起飞了,三万英尺的高空,云絮像蓬松的棉团,机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没什么特别。
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缩,视线所及之处,一道亮银色的身影正贴着机翼并行飞行。
金属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脚底的推动设备正喷着淡蓝色的等离子焰,焰光裹着细碎的气流,在机身旁扯出转瞬即逝的白纹,像给空气划了道口子。
“什么东西!?”
“连一点交待后事的机会都没有,你们等着,山水有相逢。”
那一幅画作还在游离,最终附着在了一架前往旧金山的客机机翼。
轰!
王蔼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听见飞机推进的声响,悬着的心放下了,哪怕是还有人有意叼难,也不可能会在零点八马赫的巡航速度中拦下他。
别了。
王蔼起飞了,三万英尺的高空,云絮像蓬松的棉团,机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没什么特别。
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缩,视线所及之处,一道亮银色的身影正贴着机翼并行飞行。
金属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脚底的推动设备正喷着淡蓝色的等离子焰,焰光裹着细碎的气流,在机身旁扯出转瞬即逝的白纹,像给空气划了道口子。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