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忠命令刚刚下达,传令兵正要去办。
就在这时,营盘西侧的了望塔上,却是忽然传来了哨兵惊恐的呼喊声:
“报——,西边,西边有大队溃兵朝营门冲来,是是我们的人,是张通儒将军的旗号!”
“什么?”
听见这话,安守忠顿时浑身巨震,赶忙三座并作两步爬上了了望塔。
这一看,便只见西边官道上烟尘滚滚,如同决堤的浊流,无数丢盔弃甲的身影正没命地向大营方向狂奔。
他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许多人连兵器都丢了,只顾埋头逃窜,队伍混乱不堪,完全不成建制。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溃兵潮的后方,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恐怖之物在驱赶,收割。
不断有落后的身影在奔跑中突兀地栽倒!
“张通儒败了?这么快?”
看着那远处的景象,安守忠脑中“嗡”的一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一万五千精锐步骑,就算遭遇强敌,也不该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溃逃得如此狼狈。
这只能说明,他们遭遇了远超想象的,碾压性的打击!
潼关方向难道是,李琚?
同一时间,营门口也瞬间骚动起来,守营的士兵望着潮水般涌来的溃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有人下意识地想放下拒马阻拦,有人则本能地想去接应同袍,场面一片混乱。
“都给我稳住!”
关键时候,安守忠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强行压下了营中的骚动。
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虽惊不乱,瞬间做出决断。
他死死盯着溃兵潮中那杆歪斜,残破却依旧勉强可辨的“张”字将旗,厉声道:
“亲卫营轻骑,立刻出营接应,弓弩手准备,压制溃兵后方追兵,营门守军听令,只许张通儒本部溃兵有序入营,敢冲击营门,引发大乱者,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喏!”
安守忠的军令,在最短的时间内,被传令兵使用令旗传达下去。
营中最精锐的数百轻骑,更是如离弦之箭冲出营门。
同时,营寨栅栏后,一排排弓弩手紧张地张弓搭箭,瞄准了溃兵后方的烟尘。
而随着营中开始行动起来,原本稍起的骚乱,也迅速平复下去。
“本将张通儒,速开营门!”
张字大旗之下,张通儒看着迎出来的数百轻骑,急忙厉声大喝表明身份。
营门之前的守军见状,赶忙大开辕门,接应张通儒入城。
了望塔上,安守忠也跳了下来,接过马缰,快步朝张通儒的溃兵迎了过去。
张通儒在亲兵的护卫下冲进大营时,安守忠业已策马靠近。
“通儒!”
安守忠打马上前,拦住了张通儒,声音带着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他看清了张通儒胸甲上那几处触目惊心的凹陷,以及他灰败绝望的脸色。
“大帅败了全完了”
张通儒看到安守忠,眼中闪过一丝劫后馀生的微光,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他滚落下马,单膝跪地,带着哭腔道:“大帅,妖法唐军有妖法,那是一种铁管子雷声一响,人就象麦子一样倒下去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啊。是李琚是李琚的安西军主力来了!”
尽管安守忠已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安西军主力”和那“铁管子”,以及“雷声”的描述。
一颗心还是猛地沉入谷底,一股刺骨的寒意更是从脚底直冲头顶。
“快回营!”
安守忠顾不得细问,一把抓住张通儒,拉着他朝中军帅帐走去。
同时对着源源不断的溃兵吼道:“入营,有序入营!”
溃兵在安守忠亲卫的弹压和引导下,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秩序涌入营门。
但他们带来的恐慌,却如同瘟疫般瞬间在整个大营蔓延开来。
“会喷火的管子”、“天雷”、“妖兵”等字眼伴随着他们的哭嚎在士兵中飞速传播,人人自危,士气肉眼可见地急剧跌落。
安守忠刚将张通儒拉到帐中,甚至来不及安置。
烟尘之中,一面赤焰般的战旗便已经陡然出现在天际线尽头。
上面一个斗大的“薛”字在晨光下刺眼夺目!
紧接着,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出的唐军铁骑,以及骑兵阵型中,那些沉默地端举着细长铁管的步卒,露出了真容。
安守忠得到禀报,也顾不得张通儒身上还有伤,又再次拉着他上了了望台。
“薛延!”
远远的望着那薛字大旗,安守忠顿时咬牙切齿,眼中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光芒。
潼关的薛延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田承嗣那两万人马他不敢细想,猛地回头,对着身边传令官嘶声咆哮道:
“快,派双马斥候,不,派三路,即刻飞马赶赴洛阳,禀报陛下,潼关守军主力已至新安,张通儒部溃败,田承嗣部凶多吉少。
新安唐军有恐怖火器,疑似安西军主力在此,我军腹背受敌,危在旦夕,请求陛下速发援兵,要快,迟则生变!”
传令官不敢怠慢,立刻单击三队最精锐的斥候,冲出营门,向着洛阳方向绝尘而去。
而就在安守忠决定向洛阳求援之时,薛延率领的安西军主力也抵达了战场边缘。
只不过,他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在距离叛军大营约两里外开始有条不紊地列阵。
那令人胆寒的火铳营被部署在阵前,骑兵分列两翼,沉稳如山。
显然,他们在利用溃兵造成的混乱稳固阵脚,同时也在观察。
而新安城头,万青也正指着薛延大军的方向,对着城头守军兴奋地说着什么。
片刻后,城上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新安城门虽未开,但城墙上的守军明显加强了戒备,弓弩、滚木礌石,火铳都已就位。
显然准备随时配合城外大军行动。
小小的新安城下,三方势力瞬间形成了微妙的、剑拔弩张的对峙。
张通儒被亲兵搀扶着,勉强站在安守忠身边。
他看着营外那面猎猎作响的“薛”字旗和远处城头欢呼的唐军,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安守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如今,他已腹背受敌,士气受挫,而且敌军还拥有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局势可谓是恶劣到了极点。
但他不能退!
新安是洛阳西面门户,一旦他退,薛延和万青合兵一处,立刻就能威胁洛阳!
安禄山刚登基就遭此惨败,他的下场
思及此,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顿时在他眼中闪过。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眼下,洛阳的援兵不知何时能到,甚至不知会不会有。
坐以待毙是死路一条,撤退也是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只有搏命。
趁着薛延立足未稳,万青尚未出城,集中所有力量,先击破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