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走廊,地势相对平坦,且较为狭隘。
因此,双方的大军根本无法隐藏踪迹。
随着两支大军全力行军,双方派出的尖兵斥候都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庞大的行军烟尘!
“报——,大帅,前方发现大队叛军,正向潼关方向疾行,距我前锋不足二十里!”
安西军的斥候飞马回报薛延。
“报——,张将军,西面发现大队唐军骑兵,一人双马,来势汹汹,已与我军前哨接战!”
叛军斥候的急报也冲到了张通儒马前。
太近了!
也太突然了!
在这狭窄的战场上,两支肩负不同使命、高速相向而行的军队。
如同两列失控的火车,在黑夜降临前的最后天光里,轰然对撞。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敌袭,全军备战,神机营上去,打垮他们!”
薛延没有丝毫尤豫,瞬间爆发出狂野的战吼,长槊直指前方烟尘腾起之处。
只不过,他并未选择发挥骑兵的优势,反而是依旧选择动用火器歼敌。
“结阵,长矛手在前,弓弩手准备,挡住他们!”
另一边,张通儒也是沙场宿将,反应极快,嘶声厉吼。
他明白,自己麾下步兵居多,若被精锐骑兵冲垮阵型,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都已经列好了阵势,就等着对方的骑兵冲阵了。
可迎面而来,却并非唐军常用的冲锋阵势,反而是一字排开的推进阵型。
张通儒勒住战马,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死死盯着对面那支越来越近的唐军骑兵,心中翻腾着巨大的疑惑。
这支唐军的举动,与他戎马半生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支唐军都截然不同!
他们没有象以往那些精锐骑兵那样,在冲锋前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没有那种足以撕裂耳膜的呼啸,更没有领头的悍将一马当先,挥舞着长槊或陌刀,意图用最狂暴的冲锋瞬间凿穿敌阵,制造混乱。
相反,这支沉默得可怕的骑兵洪流在距离他仓促列好的步卒大阵约莫百步之外,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极其突兀地分流向两侧。
动作迅捷而有序,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数千骑兵如流水般向两翼散开,将中间空出了一条宽阔的信道。
信道之中,数百名步卒正在列阵!
这些步卒身着轻甲,动作整齐划一,迅速列成三排紧密的横队。
而他们手中端着的,也并非张通儒熟悉的强弓劲弩,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闪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细长铁管。
“这是什么阵仗?”
张通儒身边的副将也懵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他们竟然不冲锋,反而下马了,他们想干什么?”
张通儒听见这话,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是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安守忠大帅对新安城陷落的描述,那支神秘唐军恐怖的传闻,以及眼前这完全违背常理的布阵方式。
每一样,都象是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不对,弓弩手,快,放箭,射死他们!”
他几乎是嘶吼着下令,试图用密集的箭雨打乱对方诡异的阵型。
无论对方想耍什么花样,先下手为强!
然而,他的命令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叛军阵中的弓弩手匆忙张弓搭箭,羽箭还未离弦的刹那——
唐军阵中,一名身着玄甲的参将猛地挥下了手中令旗,口中爆发出一个短促而凌厉的指令:
“三段齐射,放!”
“砰!砰砰砰砰——!!!”
随着那将领一声令下,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彻天穹。
那声音,并非雷霆万钧般的爆炸,更象是成千上万颗炒豆在滚烫的铁锅里猛烈迸裂!
噼里啪啦,连绵不绝!
刺耳、尖锐、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爆响,瞬间撕裂了战场上空沉闷的空气!
张通儒只觉得耳膜象是被无数根钢针狠狠刺穿,大脑一片空白。
他和他身后的叛军将士,甚至还没看清对面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那排在前列的唐军步卒手中的铁管前端猛地喷吐出大股刺鼻的白烟。
“噗嗤!噗噗噗噗——!”
“呃啊——!”
“我的腿!”
“救命!”
紧接着,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声如同瘟疫般在前排叛军阵中猛然炸开!
张通儒亲眼看到,他麾下最前排那些手持大盾,身穿厚实皮甲的悍勇刀盾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
坚固的木盾瞬间被撕裂出蜂窝般的孔洞,盾后的士兵的身体更是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毫无征兆地猛烈抽搐着向后栽倒!
铅弹!
那是比箭矢更快、更狠的铅弹!
它们轻易地穿透了坚韧的皮甲,带着灼热与动能,在人体内翻滚、撕裂、制造出远比刀劈斧砍更恐怖的创伤!
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瞬间喷溅泼洒在盾牌、地面和后面士兵惊恐的脸上。
第一排唐军火铳手射击完毕,看也不看战果,动作迅速的退向最后排装填。
第二排士兵则如同精密的齿轮般无缝衔接上前一步,手中的火铳再次稳稳端起。
“放!”
参将冷酷的声音再次穿透硝烟。
“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致命的炒豆爆响!
这一次,叛军前排的盾阵已经彻底崩溃。铅弹风暴毫无阻碍地扫入第二排、第三排的长矛手和弓弩手之中!
密集的数组成了死亡收割最理想的温床。
“噗噗噗噗”
铅弹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士兵们成片地倒下,肢体扭曲,血花四溅。
侥幸未被直接命中要害的,也捂着身上汩汩冒血的窟窿,发出非人的惨嚎,在泥地里翻滚挣扎。
“这是什么妖法?”
“唐军这是使了什么妖术?”
“不好,唐军会妖法,咱们根本打不过,快跑!”
不过两段齐射,张通儒麾下大军的阵型,便开始溃散。
甚至已经有人被吓破了胆子,转身准备逃窜。
“稳住,举盾,长矛手顶住!”
张通儒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狂吼,试图重新聚拢溃散的阵型。
他身边的亲兵和少数中低级将官也拼命呼喝,挥舞着兵器弹压。
然而,恐惧一旦蔓延,便如决堤的洪水,想要靠一张嘴去堵,简直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