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何莹莹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那些她仗着形势、肆意羞辱别人的话语,此刻原封不动地砸回自己身上,带来的羞耻感远比任何肉体疼痛更甚。
他微微停顿,让这巨大的反差和羞耻感充分吞噬何莹莹,然后才用那种冰冷彻骨的语气总结道:
“当你享受着何家权势带来的便利,肆意挑衅、羞辱他人,并以此为乐时,你怎么不觉得自己‘无辜’?当你可以仗势欺人、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时,你怎么不跳出来反对你哥的‘任性’?”
这番话,如同连环重击,将何莹莹所有的借口和伪装砸得粉碎。
她不仅无法摆脱“何家人”的身份连带责任,更被赤裸裸地揭穿了她在整个事件中并非被动,而是曾经主动、甚至乐在其中的参与者和加害者。这种对人格和过往行为的彻底否定,比单纯的威胁更让她感到绝望和崩溃。她彻底瘫倒原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羞耻。
“而这些,我都暂时不跟你计较。”
刘军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带着一种评判的意味。
何莹莹猛地一颤,从绝望的泥沼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这句算不上赞扬的话,却像黑暗中投入的一缕微光,让她溺水般的心抓住了一丝稻草。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话,是更残酷的剖析,还是一线转机?
刘军没有立刻继续。他拿起桌上那部预付费手机,拇指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似乎在斟酌词句,也像在评估她的反应。他的目光从何莹莹涕泪交加的脸上扫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无情的审视。
“所以,”他最终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平铺直叙的陈述感,“你‘无辜’与否,取决于你现在,以及以后的表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这个姿态让他接下来的话显得不那么像直接的施压,更像是一种客观的宣告。
“何景皓最近的‘表现’,暂时还算及格。他停了几个最显眼的项目,也把联姻的风声放了出去。”刘军的声音透过背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赞许的意味,尽管这赞许冰冷得令人心寒。“这说明,我的‘要求’,他听进去了,也执行了。”
何莹莹的心脏狂跳起来。哥哥的行动被认可了?这是否意味着,她离回家的希望更近了一步?她几乎是贪婪地捕捉着刘军话语里的每一个字。
“而你,”刘军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穿透力极强,仿佛能刺穿她所有的伪装,“这些天的‘安静’和‘配合’,也让我看到了你的‘价值’。”
价值?这个词让何莹莹感到一阵荒谬和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希冀。她在他眼里,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麻烦或泄愤工具,而是有了“价值”?
“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刘军走到桌前,拿起那个预付费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倒计时界面。他没有立刻拨号,而是将手机屏幕转向何莹莹,让她清楚地看到那30秒的倒计时正在归零、重置。
“这个电话,可以不再是单纯的‘报平安’。”他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交易条款,“你可以多说几句。比如,告诉你哥,让他‘加快进度’,或者,提醒他,别耍花样。”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何莹莹眼中骤然亮起又强行压抑的光芒,继续道:“说得越‘到位’,越能体现你的‘价值’,你的待遇就会越好,距离‘回家’的时间,也可能越近。”
何莹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听懂了。这不再是被动地传递“我还活着”的信号,而是一个主动的、可以影响局面的机会!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她几乎要立刻点头,用最恳切的语气答应下来。
但刘军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刚刚燃起的激动。
“当然,”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你也可以选择像以前一样,只是哭哭啼啼地说‘我没事’,或者,甚至尝试传递一点别的信息。”
他没有明说“别的信息”是什么,但何莹莹瞬间明白了——暗示地点,求救信号,或者任何可能暴露刘军位置或意图的暗语。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毫不怀疑,一旦她尝试这么做,眼前这个男人会立刻察觉,而后果
刘军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选择权在你。你可以继续当一个‘无辜的’、被动的受害者,也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参与者。前者的结果,你已经体会过了。后者的‘奖赏’,你也看到了一部分。”
他指了指这个相对舒适的庭院,又仿佛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自己——这个掌控着她生死、给予她恐惧也给予她“安宁”的男人。
何莹莹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恐惧、屈辱、对自由的渴望、对哥哥处境的担忧、对刘军手段的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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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军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倒计时再次开始跳动。
“想好了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催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通牒意味。
何莹莹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脸上,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决绝的、近乎疯狂的光芒。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扮演“无辜”只会让她继续沉沦在恐惧和不确定中,而“合作”哪怕是与魔鬼合作,至少能看到一丝明确的希望,甚至可能是扭曲的“庇护”。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却清晰:“我我知道该怎么说。”
刘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有任何意外。他按下拨号键,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电话很快被接通,何景皓焦急而疲惫的声音传来:“莹莹?是你吗?你怎么样?他有没有”
“哥!”何莹莹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装的镇定,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埋怨”,“我我没事。没为难我。”她看了一眼刘军,后者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何莹莹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于传达”的迫切:“哥,你听着!别再拖了!关氏那边,能停的都赶紧停了!还有还有刘副省长那边,你得抓紧!别光顾着怄气,办正事要紧!我我在这里很好,你快点把事情处理好,我才能早点回家!听懂了吗?!”
她的话语信息量很大:确认自己安全(暂时),催促哥哥落实刘军的要求(停止打压,推进新联姻),暗示自己处境“尚可”但归期取决于哥哥的行动效率,最后还带着一点妹妹对兄长办事不力的“埋怨”,听起来无比真实。
电话那头的何景皓显然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惊疑和一丝恍然:“莹莹?你你真的没事?他让你说的?”
“是我自己想说的!”何莹莹立刻反驳,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焦躁,“哥!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这样是因为谁?你快点按人家说的做,大家都好!别磨蹭了!我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最后一句,她带上了真实的哭腔,但这哭腔此刻成了最好的演技助推。
“我明白了,莹莹,你放心,哥知道了,哥一定尽快”何景皓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沉重和一丝狠厉,“你照顾好自己,等哥”
30秒倒计时结束,刘军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话。
何莹莹仿佛虚脱一般,身体晃了晃,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刚刚完成了一次表演,一次在刀尖上的舞蹈。她看向刘军,眼神复杂,有完成任务的期待,也有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刘军收起手机,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赞许,也没有批评。他只是淡淡地说:“去休息吧。”
没有额外的“奖励”,也没有更多的指示。但何莹莹却从这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默许。她默默地走向卧室,脚步虚浮,但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
她选择成为了“有用”的参与者。通往自由的路或许依旧漫长且布满荆棘,但至少,她似乎拿到了一张模糊的路线图,而绘制地图的人,正是那个将她囚禁于此的男人。
窗外,竹影婆娑,夜色深沉。庭院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虫鸣。刘军重新坐回藤椅,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何莹莹未来走向的简短对话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两天,对何莹莹而言,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悬置感中度过的。刘军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他都深陷在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指尖快速滑动,不知在查阅什么信息。
有时,他会突然站起身,在房间内无声地踱步,眉头微蹙,仿佛在脑海中推演着某个复杂的棋局。他不再与她有任何多余的交流,甚至连目光都很少投向她,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除了必要的取餐和短暂的进食时间,他几乎不与何莹莹有任何交流。这种沉寂,比之前的直接威慑更让何莹莹恐慌。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猜测着“合作”之后,等待自己的究竟是“释放”,还是更深的地狱。
刘军这种沉浸在自身世界里的状态,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处理的、失去利用价值的物品,这种被“遗忘”的感觉,反而加剧了她的不安全感,甚至隐隐催生了一种扭曲的、害怕被“抛弃”的焦虑。
第三天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刘军很早就起身,独自走到民宿院子外的竹林边缘,拨通了一个电话。他背对着房间,声音压得很低,何莹莹只能看到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在雨丝中站了大约十分钟。她趴在窗边,心脏狂跳,预感着决定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
当他转身走回房间时,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收拾东西,走了。”
,!
何莹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以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颠沛流离。
很快,两人坐进了那辆旧越野车。车子驶出景区,汇入清晨的车流。何莹莹紧紧抓着安全带,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熟悉的城市街景,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终于,在一个红灯前,刘军打破了沉默,目光依旧平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问路:
“今天你可以回家了,你哥要亲自来接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何莹莹耳边炸开。
回家?
这个她日夜期盼的结果,此刻听起来却如同死亡的宣判。
回家?回到那个勾心斗角的家族,面对兄长的质疑、大伯的审视,继续做那个被利用、被忽视的二房小姐?不!她不要!
几乎是下意识的,强烈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依赖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摇头,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不!我不回家!”
刘军终于侧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何莹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倾身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语无伦次地哀求,眼泪涌了出来:“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别赶我走!求求你”
她甚至口不择言,将内心深处最扭曲、最荒诞的依赖说了出来:“我我可以跟你!以后以后我给你生孩子!我给你当牛做马!别送我回去!”
刘军的手臂肌肉在她的抓握下纹丝不动,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任由她哭喊哀求。直到绿灯亮起,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他才轻轻但坚定地挣脱了她的手,重新挂挡,踩下油门。
“别说傻话我们不是一路人。”
车子一向向东,很快就来到了现江影视城,然后,刘军不紧不慢的开着车拐进了南江影视城后区一片用于拍摄警匪片、战争片的废弃厂区。最终,停在了一个入口处挂着“危险勿入”锈蚀牌子的地下车库前。
这里正是当初刘军独自面对陆哥、辉哥等一众好手,并让他们悉数躺进医院的地方。
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更添几分阴冷和肃杀。
刘军熄了火,车内一片死寂。他拿起那部预付费手机,拨通了何景皓的电话,声音平静无波:“到了。车库b区入口。”
说完便挂了电话,没有多余一个字。他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向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何莹莹:
“下车。”
何莹莹浑身一颤,手指死死抠着座椅,绝望地摇头,眼泪再次涌出:“不我不下去allen求求你”
刘军没有理会她的哀求,直接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冰冷的雨水和车库深处吹来的阴风瞬间灌入,何莹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
“自己下来,或者我帮你。”刘军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在他的逼视下,何莹莹最终崩溃地、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刘军没有扶她,只是锁好车,用眼神示意她走在前面。
两人前一后,走进了昏暗如同巨兽口腔的地下车库。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滴水声在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寂静。
车库深处,几盏临时接亮的强光灯骤然打开,刺眼的光束划破黑暗,聚焦在空地中央。何景皓穿着一身昂贵的风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表情——有即将接回妹妹的急切,有压抑的怒火,更有一种计划得逞的阴鸷。
他的身后,影影绰绰,至少站着十几条黑影,呈半圆形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其中四个身影格外魁梧彪悍,眼神凶戾,正是上次在江边绑架刘军的四个地下黑拳出身的打手。显然,何景皓这次做了“万全”的准备。
“莹莹!”何景皓看到妹妹狼狈的模样,眼神一痛,上前一步。
“哥!”何莹莹看到了何景皓之后不由自主喊了一声,但却没有走过去,反而拉着刘军的衣角,往后面躲。
“看在这段时间何少的信守承诺,我也信守我的承诺。人,我带来了。”他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桩普通的货物交割,“完好无损,你接收一下。”
何景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allen先生,果然守信用。我妹妹这几天,多谢‘照顾’了。”
最后的“照顾”两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刘军转而看向何莹莹,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好了,你可以过去了。”
何莹莹浑身剧颤,眼泪涌得更凶,死死攥着刘军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拼命摇头,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不我不”
她这近乎本能的、对刘军的依赖和抗拒回家的姿态,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何景皓脸上。他精心策划的“救援”场面,瞬间变成了对他兄长权威和尊严的公然践踏!妹妹竟然在仇人身边寻求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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