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待多久?”童磨看着桌上摊开的待办事项,头也不抬地说。
鹤见桃叶躺在床边的美人榻上,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在她身上,让整个人蒙在光尘中。
阳光是她最好的安眠剂。
她昏昏欲睡,模糊着说道:“大概会待一段时间吧。”
童磨无奈轻笑:“总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太狡猾了。”
鹤见桃叶侧过身,支着头打了个哈欠:“我才刚回来就要琢磨我走的事了吗,这样也太累了。”
童磨手下的纸张又翻过一页,他道:“有准备总没准备好不是吗?”
鹤见桃叶翻回去,抬手放在眼睛上,遮住有些刺目的日光。
她沉吟一声,说:“最长能够待到明年夏天。”
童磨摩挲着粗糙的纸张,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上次你好像也是在夏天离开的,是去做什么事了吗?”
鹤见桃叶呦呵一声:“没想到这都被你注意到了。”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意识逐渐模糊:“只是要去打个卡而已。”
说完这句,她就已经睡着了。
童磨批完手里的活,这才从工作状态中脱离。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而后上了榻子,高大的身躯足以为鹤见桃叶的眼睛创造出一片阴影之地。
她睡得更沉了。
而童磨的心情可不太美妙。
打卡?那是什么东西。就因为这个“只是”,让这只爱飞的白鸟有了出去的理由。
唉,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只白鸟能够像信鸽那样记得要回家看看了。
————
月没想到再次看见他时刻想念的人是如此猝不及防。
刚开始的几年,浓烈的情感并不大好消化,但他对此感到不悦。
他本能地觉得这种感情是拖累自己的负担。
月时常强迫自己陷入沉睡。因为他搞不清这些奇怪感情里的弯弯绕绕,只能寄希望于快点成长,或许有朝一日他就能明白了。
他在睡梦中不知年岁,不分白昼。
但梦的节奏是极其快速的,即使过了没多久,他醒来时也会觉得已经度过了一段相当疲惫的时间。
梦出现得也不是那么平凡,有时候睡个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怎么做过梦,于是一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
这让月的寂寞能够在混乱中消弭。
“晚上好啊?。”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和梦里那个声音重合了。
曾经也有这样的声音时常对他这样打着招呼。
只是没这么活泼,没这么俏皮。
“晚上好。”月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鹤见桃叶。
鹤见桃叶突然想起,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说到这几个字。
但她很快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经历了分别,再会。
“鹤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月问道。
鹤见桃叶微微张大了眼睛,笑着走过来:“这才几年,说话都这么利索啦。”
月知晓这是打趣他,但他并不为此生气,他说:“很久了。”
他想,即使自己对时间的流速感到混乱,那应该也是很久了。
只有久,才值得珍惜,才会获得优待。
月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下。
几年来,他的脑海里就经常有这种让他感到突兀而惊讶的想法。
但短暂的惊讶过后,月都很好的接受了——他觉得是进化带来的,这是有成效的最好证明。
自己变得思路清晰了很多,往时那些经历被蒙的雾,在渐渐消散。
记忆深刻,情感响应。
鹤见桃叶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比划了一下:“是不是长高了些。”
月看着她:“嗯。”
“有让珠世检查一下吗?”
“童磨有带我去过,珠世脸色很不好看,说了句信里说就让我们回来了。”
鹤见桃叶恍然:“啊”
这么像吗?
“像谁?”月的眉头一皱,精准抓住了关键词。
鹤见桃叶摆摆手:“没什么。”说完就要去找地方坐下。
月却没放过这个机会,他抓住鹤见桃叶的衣袖,把人拦住:“你在透过我看谁?”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鹤见桃叶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被他说中了?
但月的心里并没有揭破谎言的愉快,反而全是不满。
他一步一步朝鹤见桃叶逼近,少年人的嗓音变得低沉喑哑:“你总是这样。”
他说。
“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想想,你的眼神总是没有落到我身上。”
鹤见桃叶不懂他的说法:“我不就是在看着你吗?”
“不,不是。”月摇头否认,“你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心却没有,我能感觉到,你在想着别的什么。”
他说着这些年自己搜集的蛛丝马迹,竭力想要探知事情的真相。
鹤见桃叶随着他的脚步,坐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月:“这是什么很少见的事情吗?”
她偏头看向窗台盛开的蓝色花朵,那应该是今天刚被换上的,新鲜,娇艳,些许水珠还挂在上面。
鹤见桃叶说:“我看到那朵花就会想起把它放在那里的人。”
看着月脸上出现的奇怪表情,她又打了个比喻:“看着你,我会想童磨是不是教了你点什么东西。”
她把手一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月被堵的说不出话。
他绞尽脑汁寻找着破绽。很怪,明明就很奇怪!不一样,这些都不一样!
但他无法确切的指出究竟是不一样在哪里。
于是他只能咬着牙,不肯服输地说:“我会找到答案的。”
月拧起眉头,道:“我为什么要听这种事。”
但他还是上了床,躺在靠墙的一边,目光落在鹤见桃叶身上。
完全没看出哪里不想听了。
鹤见桃叶叹了口气,扯起袖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唉,原来那个乖乖巧巧的月去哪里了,真是令我伤心。”
衣袖遮挡间,她眉心一跳。这才放养多久就已经出具月彦人形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要好好掰回来。
“哪有不乖”
嗯?鹤见桃叶一愣,放下手看过去。
少年脸有些红,却仍然耿直地看她,较真地说:“没有那样。”
鹤见桃叶嘴角的弧度缓缓提起。
还是有不一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