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白鸟用着和表情一样的冷漠缓缓开口:“我要离开了。”
“嗡”的一声,童磨觉得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那种之前在行宫时的心痛又一次汹涌而来,比上次更甚,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又来了。
那种心痛的感觉又来了。他真的很不喜欢。
他看到梦里那个已经略显成熟的自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眼间满是不悦。
他的语气同样冰冷,像是刻意在惹白鸟生气:“为什么。”
童磨在一旁大喊:不行,不能用这么凶的表情对她,白鸟会不高兴的。
童磨在一旁焦急地就要受不了时,他的视角转变了,他重新掌控了那具身体的控制权。
他赶紧低下头捂住脸,试图换掉那张凶狠的表情。
可无论童磨怎么调整,他发现自己怎么都提不起嘴角,也怎么都抚不平眉间的褶皱。
他甚至做得还不如刚才。他很难受,跟心痛,已经无法做出一个微笑或是讨好的表情来。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难看。
可这份笨拙的补救并没有改变白鸟的态度。
她的语气依旧决绝,没有半分犹豫:“你知道的,我能活几百年,而你,只剩几十年的寿命。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开的。”
“那又怎样!”童磨急切地大声反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梦里的他手掌宽大而有力,轻易就能够把白鸟的手拢在手心里。
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只要白鸟想要抽离,他根本拦不住。
那抹熟悉的冰凉此刻在手里就像抓着一团雾,实则随时都会消散。
他留不住的。
慌乱之中,童磨下意识地想故技重施。
以前只要他眼里泛起水光,白鸟就会软下心来迁就他,或是捧着他的脸颊轻轻揉他的耳根,或是抵着他的额头开解他的忧愁。
再或是会揉着他的头发哄他。
百试百灵,战无不胜。
可这一次,童磨发现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怎么都收不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游刃有余。
他能感觉到,流泪的不只是眼睛,还有那颗因为依赖、因为在意,早已彻底系在白鸟身上的心。
“别走”童磨已经无暇顾及什么眼泪不眼泪的,他只能拼尽全力,用哭的沙哑的嗓音说出一切有希望留住白鸟的话语。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没有。
“你不是答应把我变成你的同类的吗?”
没有。
“你不是你不是呜”
他编不出来了。
泪水遮挡了童磨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白鸟脸上的表情。
他生怕错过任意一抹动容,又实在不敢松开手,于是只能别扭地抬起胳膊肘,歪着脸把泪水擦去。
这一看,他更慌了。
“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非走不可!”
委屈与愤怒撕扯,他的胸前剧烈起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童磨?醒醒!”
“嗬——嗬——”童磨猛地醒了过来,只是神智还有些没缓过来,他仍然嗓子酸痛,呼吸剧烈。
鹤见桃叶担忧地拂去他眼角溢出的泪珠,轻声道:“做噩梦了?”
童磨愣愣地看着她柔和的神色好半天,才突然小狗似的呜咽一声,一个翻身扑进了鹤见桃叶的怀里,直接把她带倒了。
鹤见桃叶无奈地想。这样的场景好像很眼熟啊。
她抬手轻车熟路地摸上童磨的后脑勺,轻轻打着圈地按揉,伴着温柔的低语:“怎么回事,嗯?看把我们童磨吓得。”
童磨的眼泪已经止住,但还是有些任性地放任自己把委屈倾泻出来。
他埋在鹤见桃叶颈窝,感受着对方说话时的震动,委屈地说:“不许随便离开我。”
鹤见桃叶头上都要冒问号了,但这事涉及童磨的过度依赖,她还真不能随便应下。
于是她换了个玩笑似的回应:“怎么,都开始命令上我啦?”
“哼,那也得有用才行。”
“好好好,”鹤见桃叶又说:“那我总不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吧?”
和梦里一样的话再度点燃了童磨此时尚处于敏感状态的神经,他一下撑起来,怒瞪着鹤见桃叶,恶狠狠地说:“为什么不行?”
鹤见桃叶努力忍住自己的嘴角。没办法,有种看无害小狗呲牙的搞笑感。
她平稳着声线,回答道:“当然是因为——”
童磨接过了她的话头:“因为我们种族不一样,因为我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你是长生种!因为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鹤见桃叶被他这噼里啪啦一通给砸懵了,她道:“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能这样算的呀。”
“那怎么算?”童磨的凶劲儿一点不减。
鹤见桃叶想了想,尽量用一个能说得通的事情来解释:“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人生就是充满了相遇别离呀。”
童磨委屈地嘟囔:“可是我不想要别离。”
“别离又不是不再见了。比方说我有事情要出一趟远门,虽然会离开一段”鹤见桃叶紧急改口,“离开一小段时间,但我还会回来的,而且有伴手礼喔。”
可惜,这套路糊弄不了童磨。
他还是执着地开口:“可是我不想要什么伴手礼,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诶呀,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你要把我锁在你身边一辈子不成?”
童磨的表情松动几分:“白鸟喜欢到处跑可是、可是你也说过,更多时候你懒得出门!”
鹤见桃叶真是没招了:“好好好,我们就是打比方——唉算了,之后你就慢慢懂了。”
她举起手:“我保证,在你习惯之前,我不会离开的,怎么样?”
“真的?”
“千真万确。”
童磨终于松口了,拉起鹤见桃叶一只手,挑起小指勾住,七彩的眼瞳盯着鹤见桃叶:“好,这是第二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