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膳后,陆明远将陆怀瑾叫到书房,脸色沉肃,王氏随后也跟了进来,眼中满是担忧。
陆明远:“怀瑾,你近日行踪,为父略有耳闻。你已是朝廷命官,天子近臣,当以公务为重,谨言慎行。那些秦楼楚馆,烟花之地,是非之所,岂是你能常去之处?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前程!”
陆怀瑾心中一凛,知道父亲定是抓了伺候他的人盘问过了。
他连忙躬身:“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儿子儿子只是”
“只是什么?”陆明远打断他,目光锐利,“莫要拿什么‘寻书访友’的由头搪塞!你是我陆家的儿子,你心里想什么,瞒不过我!听说,你是被倚红楼那个叫温甜的清倌人迷了心窍?”
王氏在一旁急得眼圈发红:“瑾儿,你可不能糊涂啊!那等地方的女子,再好也是也是身不由己,你前程似锦,何必自毁长城?若是让同僚知道,让陛下知道,你该如何自处?”
陆怀瑾被父母连番责问,脸上火辣辣的,既有被戳破心事的羞窘,也有对温甜被如此贬低的隐隐不悦。
他知道父母所言俱是正理,可心中那份情感却难以割舍。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父亲,母亲,儿子并非不知轻重。只是那温姑娘确非寻常风尘女子,才情见识,品性气度,皆令人心折。况且况且定北侯府的沉策,也常去寻她!”
他本意是想说明温甜并非庸脂俗粉,连沉策那样的将门虎子都为之倾倒,这样或许能稍稍缓解父母对她出身的鄙夷。
再者,抬出沉策,也是想转移部分压力。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沉策”这两个字,对父亲陆明远而言,不啻于火上浇油!
陆明远与沉策的父亲定北侯沉巍,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一文一武,政见多有相左。
陆明远讲究礼法规制,推崇文治,认为武将粗莽,当受节制;沉巍则觉得文官迂腐,不懂边关疾苦,处处掣肘。
两人常常因为一点边防策略、军费开支、甚至是礼仪规制的小事,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一对“冤家”。
此刻听到自己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和沉巍那个莽夫的儿子,在争同一个青楼女子?!
陆明远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邪火“腾”地直冲顶门!脸色瞬间由沉肃转为铁青。
“沉策?!”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沉巍那个莽夫的儿子?他也去了?还常去?!”
陆怀瑾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好得很!”陆明远猛地一拍书案,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一下,把旁边的王氏也吓了一跳。
他胸膛起伏,眼神锐利地盯住陆怀瑾,之前那些关于前程、关于清誉的大道理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宿敌儿子“挑衅”的愤怒与好胜心。
“怀瑾!”陆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我陆家的儿子,难道还不如他沉家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坯?!”
陆怀瑾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父亲这话的意思。
陆明远却已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语气斩钉截铁:“既然沉策那小子也在打那温姑娘的主意,那你更不能退让!我陆明远的儿子,岂能输给沉巍的儿子?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在其他任何地方!”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这争强好胜的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有些不妥,但那股压过沉巍一头的执念已经占了上风。
“我不管那温甜是什么出身,有何才情。既然沉策想要,你就不能让他得逞!务必要赢过他!让他知道,我陆家的门风才学,远胜他沉家的匹夫之勇!”
“老爷!您这说的什么话!”王氏惊得连忙劝阻,“这怎么能比?瑾儿的前程要紧啊!”
“妇人之见!”陆明远一挥袖,“这不仅仅是儿女私情,更是关乎我陆家的脸面!难道要我陆明远的儿子,眼睁睁看着沉巍的儿子,抢走他心仪之人?传出去,我陆家颜面何存?朝堂之上,我岂不又矮他一头?”
他转向已经目定口呆的陆怀瑾,语气不容置疑:“听明白了吗?既然你已经涉足其中,那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莫要堕了我陆家的名声!要用你的才情风度,堂堂正正地赢过沉策!让那温姑娘知道,谁才是值得青眼之人!”
摄政王府。
萧煜仿佛变了个人,他不再提温甜,不再顶撞父母,每日按时服药进食,在太医的调理下,身体恢复得很快。
他开始主动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书习字,偶尔也练练荒废已久的骑射,虽然精神头还是不如从前飞扬,但至少有了些世家子弟该有的沉稳样子。
王妃周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欣慰不已。
这日,萧衍因邻近州县出了伙势力颇大的流寇,滋扰地方,甚至劫掠官粮,需他亲自前往坐镇处置。
临行前,他将府中事务交代给心腹管家,又严厉叮嘱萧煜安分守己,不得出府。
萧衍一走,王府内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了不少。
周氏心疼儿子被关久了,见他近来表现良好,便也放松了看管,只嘱咐他莫要走远,早些回来。
萧煜面上躬敬应了,心早已飞了出去。
甜儿他的甜儿
他快想她想疯了,那些被强制压抑的日日夜夜,她的眉眼,她的声音,她指尖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心。
他要见她!必须立刻见到她!
趁母亲午后小憩,萧煜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小厮衣裳,偷了块出府的令牌,从王府侧门悄然溜了出去。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街巷,心跳如鼓,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他绕到倚红楼后巷,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守门的婆子探出头,见是个小厮,正要呵斥,萧煜连忙压低声音:“是我,煜我来找温姑娘。” 他抬了抬脸,露出帽檐下半张虽然消瘦却依旧俊朗的容颜。
婆子自然是认得世子的,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开门让他进来,又紧张地四下张望。
“温姑娘在吗?”萧煜急切地问。
“在、在是在”婆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