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甜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陆大人说得是,我记下了。不过沉哥哥安排得很周到,马车也稳当,我并未觉得辛苦。” 她说着,又朝沉策看了一眼。
又是“沉哥哥”!又是为沉策说话!而且那眼神,那语气
陆怀瑾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他看着她对沉策毫不掩饰的亲近与信任,再对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饱受的相思之苦与道德折磨
沉策显然对温甜的回答满意极了,他象只赢了战斗的公鸡,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他坐到温甜身边的软榻边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献宝似的递给温甜:“甜儿,你看,这是我昨日在街上看到的,觉得特别衬你!”
温甜打开,里面是一对做工极其精巧的珍珠耳坠,珍珠不大,却圆润莹泽,透着淡淡的粉色光华,下方还缀着细小的水晶流苏,晃动间流光溢彩,雅致又不失活泼。
“真漂亮。”温甜眼睛一亮,拿起一只耳坠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你喜欢就好!”沉策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是“你快戴上试试”的期待。
陆怀瑾看着那对显然价值不菲,又花了心思挑选的耳坠,再看看沉策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他忽然也站起身,走到温甜的书案旁。
陆怀瑾目光扫过,忽然伸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被主人小心修补过的羊毫笔。
“温姑娘,”他拿起那支笔,转身看向温甜,馀光还在与沉策隐隐较劲,“这支笔,若我没看错,是江南‘松烟阁’二十年前出的‘听竹’系列吧?笔锋聚而不散,温润内敛,最是适合书写行楷。只是这笔杆可惜了。”
看到温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从耳坠移到了他手中的笔上,他才又继续道:
“我家中倒藏有几支品相完好的‘听竹’,是当年家师所赠。改日给姑娘送来,想必更能助姑娘挥洒才情,不负姑娘这一手好字。”
他这番话,没有沉策礼物的直白热烈,却投其所好,更隐隐透露出他与她在文学品味上的契合与知音之感。
同时,那声“改日送来”,也是一种含蓄的持续邀约。
温甜起身走近:“陆大人好眼力。这确是‘听竹’,是妈妈早年所赠,我一直很珍惜。没想到陆大人对此也有研究。”
沉策脸上得意淡了下去。
他看着陆怀瑾手中那支笔,又看看自己那对珍珠耳坠。
忽然觉得自己的礼物有些俗气了。
陆怀瑾这家伙,平时看着温吞守礼,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专挑甜儿在意,自己又不懂的东西下手!
他不甘示弱:“笔有什么稀罕的!甜儿,你喜欢写字,我那有上好的徽墨,还有澄心堂的纸,改明儿我都给你送来!你想写多少写多少!”
陆怀瑾淡淡瞥了沉策一眼,不紧不慢地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纸好墨固然重要,但一支趁手的好笔,更能传达书写者的心绪风骨。沉小将军常年习武,怕是难得体会这其中微妙之处吧。”
这话明显就是文人对武夫的轻视。
沉策眉头一皱,有些恼了:“怀瑾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体会不了了?甜儿喜欢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只要她高兴!”
“沉小将军的心意自然是好的。”陆怀瑾继续绵里藏针,“只是风雅之事,有时过犹不及。堆砌珍物,反而失了本真趣味。”
“你……”沉策被他噎得一时语塞,脸都有些涨红,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文绉绉的酸话。
跟文人比吵架,武将终究是差了点嘴皮子功夫。
温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看着陆怀瑾苍白脸上那隐忍却执拗的神色,再看看沉策急得耳根通红,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模样,一直笑眯眯看戏的她终于揉了揉额角。
“好了好了,二位的心意,温甜都心领了。只是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闹得我耳边嗡嗡的,头都有些疼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可否让温甜清静片刻?”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沉策狠狠瞪了陆怀瑾一眼,满脸关切地凑近一步:“甜儿你头疼?是不是累着了?我、我这就走,你好好歇着!”
陆怀瑾也恢复了平日温文的样子,他深深看了温甜一眼,拱手道:“是在下唐突,扰了姑娘清静。告辞。”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又互相瞪了一眼,才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房间。
翌日,陆怀瑾果然派人送来了一支品相极佳,保养完好的“听竹”羊毫笔,还附上信缄:“聊赠旧友,愿不负翰墨。”
温甜收到笔,把玩片刻,随手搁在了笔架上。
没过两日,陆怀瑾又一次亲自登门。
这次他换了一身清爽的天青色长衫,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只是眼底依旧有淡淡的乌色。
“城外西子湖的荷花近日开了,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景致尚可。不知温姑娘可愿赏光,一同泛舟游湖,略散心怀?”
他眼神期待,甚至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恳切。
温甜尚未回答,房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沉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额上还带着细汗,显然是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的。
“游湖?好啊!”沉策大步走到温甜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甜儿,我也去!我知道西子湖哪片荷花最好看,哪条水道最清静!我这就去准备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