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后山的乱葬岗里，埋着一个特殊的坟。坟里没有尸体，只有一窝世代居住在那里的灰皮老鼠。
我叫陈默，在城里做害虫防治。这次星夜兼程赶回老家，是因为堂兄那通透着惊恐的电话：
“默子，后山的老鼠开始往村里搬骨头了。”
一、归乡
车子驶入村口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把整个村庄染成了血色，村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硕大的灰老鼠蹲在墙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车。
堂兄陈实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我，脚边放着一个麻袋，神色惶恐。
“你自己看吧。”他踢了踢麻袋，里面发出骨头碰撞的咔啦声。
我打开麻袋，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全是人骨，大大小小，有的还带着牙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头骨的天灵盖上都有一个相同的小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钻开的。
“今早发现的，”堂兄的声音发颤，“全村每户门口都堆着这样的骨头，全是老鼠从后山坟地搬来的。”
我捡起一根腿骨，仔细端详。骨头已经风化发黄，显然有些年头了。但那些牙印却是新的，像是最近才被啃咬过。
“报警了吗？”
堂兄苦笑：“报了，警察来看了一眼，说是野狗刨坟。可村里人都知道，这是鼠婆来讨债了。”
“鼠婆？”我心头一凛，想起奶奶生前常讲的传说——一个能操控鼠群的老妇人。
堂兄压低声音：“老一辈都说，六十年前被沉塘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二、夜袭
那晚，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声音来自天花板。我打开手机照明，只见房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灰皮老鼠，它们的小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更可怕的是，这些老鼠的背上都用某种红色颜料画着诡异的符号，与头骨上的小洞形状相似。
我猛地坐起，却发现床上堆满了森森白骨。这些骨头被精心摆放成一个圆圈，将我围在中间。
“实哥！”我大声呼喊，却没有回应。
我跳下床，脚下的地板突然松动。低头一看，木质地板已被啃咬得千疮百孔，无数老鼠在下面窜动。
突然，所有的老鼠齐声发出尖锐的吱吱声，那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它们像接到指令般，同时向我扑来！
我挥舞着枕头驱赶，却被一只特别硕大的灰鼠咬伤了手臂。鲜血滴在地板上，鼠群瞬间疯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叫。鼠群如潮水般退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魂未定的我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周围，开始浮现出与鼠背上相似的红色符号。
三、往事
第二天，我找到村里最年长的七叔公。看到我手臂上的符号，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鼠咒她果然回来了。”七叔公的手微微发抖。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七叔公道出了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六十年前，村里有个叫鼠婆的孤寡老人。她精通草药，常为村民治病，却因长相丑陋、与鼠群为伴而被村民排斥。
“那年大旱，庄稼绝收。不知从哪传来谣言，说鼠婆是灾星，她养的老鼠吃光了粮食。”七叔公的声音低沉。
愚昧的村民冲进鼠婆家，将她绑起来严刑拷打，逼她承认是妖孽。
“最可恶的是赵老四，”七叔公眼中闪过愤怒，“他为了霸占鼠婆的祖宅，带头把她沉了塘。”
我心头一震：“赵老四？是赵村长的父亲？”
七叔公沉重地点头：“鼠婆临死前发下毒咒，说她死后要化身为鼠，世世代代纠缠赵家及其帮凶。
“那这些骨头是？”
“是当年参与沉塘的人，”七叔公叹了口气，“鼠婆死后没多久，他们的尸体就不翼而飞。现在看来，是被鼠群拖走了。”
四、鼠患
从七叔公家出来，我发现整个村子已陷入恐慌。
家家户户都在闹鼠患。粮食被糟蹋，家具被啃咬，连刚下地的种子都被刨出来吃光。
更可怕的是，村民身上开始出现与我手臂上相似的红色符号。凡是符号出现的人，当晚必定会被鼠群袭击。
赵村长家受害最重——他家的牲畜一夜之间全被咬死，尸体被啃得只剩骨架。
我主动去找赵村长，提议用专业的灭鼠方法解决问题。
“没用的，”赵村长面色灰败，“试过了，毒药、捕鼠夹、养猫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那些老鼠根本不怕，反而越来越多。”
正说着，一群老鼠大摇大摆地从我们面前经过。它们抬着一只死猫，那猫被开膛破肚，死状凄惨。
赵村长突然跪倒在地，对着后山的方向磕头：“鼠婆，我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们吧！”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若七叔公所言属实，这场鼠患不过是迟来的报应。
五、发现
当夜，我独自前往后山乱葬岗。
月光下的坟地阴森恐怖，无数老鼠在坟茔间穿梭，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我躲在一棵老树后观察，发现鼠群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那个没有尸体的空坟。
悄悄靠近后，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坟前蹲着一只异常硕大的灰鼠，它的人立而起，前爪挥舞，像是在指挥鼠群。
更诡异的是，这只大灰鼠的背上，用血画着一个完整的符咒。
我正看得入神，脚下突然踩断一根枯枝。响声惊动了大灰鼠，它猛地转头，那双眼睛里竟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它瞪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其类似人类冷笑的表情。
我吓得连连后退，鼠群瞬间向我涌来。就在我以为在劫难逃时，手臂上的符号突然灼热起来。
说也奇怪，鼠群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它们焦躁地吱吱叫着，却不敢再靠近。
大灰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尖啸，带领鼠群退入了坟中。
六、真相
回到村里，我发现手臂上的符号颜色变深了。七叔公见到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鼠婆的庇护印记！”他激动地说，“你奶奶她当年偷偷给鼠婆收过尸！”
在七叔公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奶奶的遗物。在一个褪色的木匣底层，发现了一本日记和一块绣着老鼠的手帕。
日记里记载着当年的真相：
奶奶是村里唯一对鼠婆好的人。在鼠婆被沉塘后，她冒着被村民排斥的风险，偷偷捞起尸体安葬。
“她在手帕上绣下血咒，誓要报仇。”日记最后一页写道，“我阻止不了，只能求她放过无辜的后人。”
我抚摸着那块手帕，上面的老鼠绣像栩栩如生，眼睛处用血绣了两个小点。
就在这时，赵村长家方向传来凄厉的惨叫。
七、复仇
我们赶到时，赵家已被鼠群包围。成千上万的老鼠层层叠叠，形成一堵活动的墙。
赵村长被鼠群困在房顶，他的儿子、孙子则被分别困在其他房间。
“救我！救我！”赵村长声嘶力竭地呼喊。
村民们拿着火把和工具，却无人敢上前。这些老鼠凶悍异常，但凡有人靠近就会疯狂攻击。
更令人心惊的是，鼠群并不急于杀人，而是像猫捉老鼠般戏弄着赵家人。
我站出来，对着鼠群高喊：“鼠婆！冤有头债有主！六十年前的恩怨，不该牵连无辜！”
鼠群一阵骚动，那只大灰鼠从鼠群中走出，冷冷地看着我。
突然，赵村长的孙子发出一声惨叫——几只老鼠咬断了他的手指。
赵村长见状，终于崩溃大哭：“我认罪！我认罪！当年是我爹诬陷鼠婆，我知情不报，还继承了她的祖宅！我有罪！”
他跪在房顶上，对着鼠群连连磕头。
大灰鼠发出一声尖啸，鼠群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吓傻的赵家人和目瞪口呆的村民。
八、化解
第二天，赵村长主动拆除了自家宅院，将地契交还给村里。
在七叔公的主持下，村民为鼠婆重修了坟墓，立了石碑。
我作为奶奶的代表，在坟前献上手帕和日记。
“恩怨已了，请安息吧。”我轻声说道。
坟茔中传出轻微的吱吱声，像是回应。
当晚，我梦见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微笑着向我点头，然后化作一群灰鼠消失在夜色中。
醒来时，我发现手臂上的符号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村里的鼠患奇迹般地平息了，那些老鼠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尾声
回城前，我去后山与鼠坟道别。
坟前蹲着那只大灰鼠，它看了我一眼，钻进了坟旁的洞穴。
我注意到，洞穴口放着一块古旧的银锁。捡起一看，上面刻着奶奶的名字。
原来，奶奶当年不仅安葬了鼠婆，还救过她一窝幼鼠。这银锁，是鼠婆的谢礼。
我把银锁戴在脖子上，对着鼠坟深深一躬。
有些恩仇，跨越生死；有些公道，虽迟必到。
回城后，我改行做了野生动物保护。每当夜深人静，我总能听见细微的鼠叫，像是远方的问候。
而那块银锁，在月圆之夜总会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我：万物有灵，善恶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