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守墓契(1 / 1)

我们村后的古墓群里,有座明代将军墓,墓前立着尊石翁仲。村里老人说,那石像每到三更就会移动,第二天总能在不同的方位看见它。

我太爷爷曾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守墓人,人称。族长说他能与古墓通灵,一摸石碑就知道墓主心事,一观天象就知坟山吉凶。可他在知天命之年,突然砸了罗盘,焚了墓谱,从此再不入墓园。

没人知道为什么。

故事得从一面铜镜讲起。

那铜镜是我太爷爷的镇墓之宝,是块汉代规矩镜,镜背刻着四神八卦。据说每夜巡墓前,他都要用这面镜子,蘸着特制的无根水,在墓门前照看虚实。

民国二十五年,南京来了个考古专员,说是要保护文物,专程来拜访我太爷爷。两人在墓室谈至深夜,临走,专员看上了那面铜镜,想重金求购,我太爷爷断然拒绝。

此镜镇邪,离不得墓。他这样解释。

专员遗憾离去,没过几天,却派人送来一盒西洋显影粉,说是能让镜中影像清晰如真。

我太爷爷试了一次,果然,镜面光可鉴人,连墓砖的纹路都照得清清楚楚。自那以后,他便把规矩镜收进了檀木盒。

村里人都说,石爷用了那显影粉后,眼力更显神通。尤其是夜巡时的镜光,竟能照出墓中隐藏的铭文,连考古队都自叹弗如。

可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

先是盗墓贼说,总听见我太爷爷半夜在墓室与人对话,举火把去看却只见铜镜自行悬空,镜中有人影晃动。

接着,给他送饭的儿子说,太爷爷的住处总飘着一股硝石味,像是刚打开的墓穴,而且常在墙角发现细小的玉屑,玉屑落地就化作星斗的图案。

最怪的是,村民发现墓园的石兽开始转向,兽首总是对着将军墓的方向。

而这一切,我太爷爷自己似乎毫无察觉。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除了必要的巡视,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偶尔有人听见他对着那个檀木盒低声祝祷,神情肃穆,仿佛在祭祀先祖。

直到那年中元节,城里举办考古成果展。

那日展出的是将军墓出土的文物。

展柜前,学者云集,交口称赞。可我太爷爷却面色凝重,死死盯着那面规矩镜。

展示到一半,本该静止的铜镜突然泛起波纹,镜中竟浮现出千军万马的影像!

展厅哗然。

馆长在台下急得冒汗,却见我太爷爷浑然不觉,双目圆睁,仿佛在观看真实场景。

就在镜中战马即将奔腾而出的瞬间,展厅所有的灯光突然齐齐熄灭。

黑暗中,只听见镜面碎裂的声响,和我太爷爷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灯光再亮起时,他已倒在展柜前,双目流血,怀中还紧紧抱着那面本该收在檀木盒里的规矩镜。

更诡异的是,那规矩镜完好无损,镜背的四神纹路却变成了暗红色。

郎中来看过,只说伤势古怪,不像普通刺伤,倒像是被什么极亮的光芒灼伤了视网膜。好在救治及时,性命无碍。

但我太爷爷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他砸了所有铜镜,焚了墓谱,对着虚空哭喊:我不守墓了!再也不守了!

族长再三询问,他才颤抖着说出那日的真相。

熄灯的那一刻,他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强迫他举起铜镜。而黑暗中,他看见镜中浮现出一个铠甲将军的身影,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那不是倒影他反复说着这句话,眼神恐惧。

我太爷爷离开守墓之职后,搬出了墓园,闭门谢客,再未碰过铜镜。

那面规矩镜被他缠上五色线,埋在院中的银杏树下。

多年后,我因参与文物保护,无意中挖出了那个檀木盒。规矩镜依然光亮,只是镜背的暗红纹路中,隐隐显出一个将军的轮廓。

盒子里还有一本泛黄的墓志,是我太爷爷的笔迹。

专员送的哪里是什么西洋显影粉,分明是掺了骨粉的邪物。那规矩镜也不是普通铜镜,而是用古战场镇魂镜改制,附着一位枉死将军的魂魄。

自用了那显影粉,我夜夜梦见一个金甲将军,他站在墓前,一遍遍地擦拭宝剑。他说他叫杨业,是明代战死的总兵,要借我的铜镜寻找失落的兵符。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每次照镜,都能感觉他在操纵我的双眼,用我的镜光探查他的执念。外人越是夸赞,他占据得就越深。

村民发现的那些石兽转向,是他的怒气,据说是用战死者的血泪浸染的,所以他显现的影像又叫显魂镜

中元节那日,他想彻底占据我的身子,在展览上假借镜光显灵。幸好我早有防备,暗中换了镜架,又及时熄了灯。

墓志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

他还没走,只是暂时被困在了铜镜里。杨家子孙切记,此镜永不得现世,否则必遭横祸!

我看得脊背发凉,正想将铜镜重新埋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回头,只见月光下的墓园里,一个将军的身影缓缓浮现,手中似乎握着长剑。

那轮廓,竟与我逝去的祖父有几分相似。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铜镜扔回坑中,慌忙填土。

可那将军的身影,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站在将军墓前,那个叫杨业的将军站在我身后,举剑指向前方。

你太爷爷负了我,他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悲怆,他说要帮我寻找兵符,却把我困在这荒冢野墓。

我想挣脱,却动弹不得。

你是杨家的血脉,天生就有一双慧眼。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帮我一个忙,我就放过你。

他告诉我,三百年前,他本是镇守边关的总兵,因遭人陷害兵败身亡。临终前他将调兵兵符藏在墓中,要交给前来接应的义军。

找到我的兵符,交给博物馆,让我沉冤得雪。杨业的眼中流下血泪,这面铜镜和显影粉,必须用雷击木烧毁,否则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醒来时,枕边放着一块兵符的拓片,上面刻着半只猛虎。

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帮他。

根据他梦中的指引,我在将军墓的暗格中找到了他的兵符。墓室深处,还有一个铁匣,里面装着他与夫人的家书和半块玉佩。

若得重见天日,必雪此冤。

我小心翼翼地将兵符取出,准备上交国家。

至于那面规矩镜和剩余的显影粉,我在院中架起雷击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火焰升腾时,我仿佛听见一声解脱的叹息,随后是若有若无的战鼓声——那是杨业生前最熟悉的声响。

自此,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将军。

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直到半年后,国家组织文物鉴定,点名要寻找失传的显魂镜技艺。

作为杨家后人,我受邀参与这项工作。

整理老档案时,我意外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古画,是明代一位将军与夫人的肖像。画轴背面用篆书写着:杨业与苏婉君,生死相随。

我心中一震,画中的将军,分明就是我梦中见过的杨业!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另一份档案中记载,那位专员后来成为着名的文物收藏家,尤其痴迷于收集各种与显魂镜相关的文物。而他最终的死因,是在自己的收藏室中被镜片割喉,现场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

档案中还夹着一篇专员生前写的文章,题为《论中国铜镜与通灵术的关系》。文中提到,这种铜镜最早是一种通灵法器,守墓人通过特定的镜光和显影术,可以与亡灵沟通。

文章的最后一段被血迹污损,只能辨认出几个字:镜通幽冥,光显亡魂,以活人之眼,见死者之愿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杨业已经安息,为什么这些谜团依然纠缠不清?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我梦见了太爷爷石爷。他站在将军墓前,手持铜镜,背对着我。

孩子,你被骗了。他缓缓转身,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悲伤,那根本不是杨业。

太爷爷告诉我,三百年前确实有一位叫杨业的总兵,但他并非战死,而是在班师回朝途中意外坠马身亡。

真正有怨气的,是另一个灵魂——杨业的副将,赵雄。

赵雄暗恋总兵夫人已久,却因身份悬殊不敢表白。杨业死后,赵雄因愧疚而疯癫,用自己的血在总兵的铜镜上写下诅咒,随后自刎殉主。

那面铜镜确实被施过咒,太爷爷说,但用的不是杨业的魂魄,而是赵雄的怨气。他用自己魂魄为代价,将自己永远封印在铜镜里,寻找合适的宿主,完成总兵未竟的遗愿。

专员也不是偶然出现的,他是赵雄的后人,一直想方设法要释放先祖的魂魄。那显影粉,是他用特殊方法炼制的,能削弱宿主的心智,让铜镜里的怨灵更容易附身。

我听得毛骨悚然:所以,我见到的那个将军

不是杨业,是赵雄。太爷爷长叹一声,你准备上交的,也是赵雄伪造的兵符。他骗你解开了部分封印,虽然铜镜被毁,但他的怨灵已经获得了自由。

那他现在

太爷爷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墓园。

我顺着望去,只见月光下的将军墓前,两个相似的身影并肩而立——那个专员!他正微笑着朝我招手,而他的身旁,站着那个将军。

不,应该叫他赵雄。

他缓缓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窗外月光如水,墓园松涛阵阵。

我起身喝水,却在经过窗边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院子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铜镜——那面本该已被烧毁的规矩镜!

铜镜旁,一个将军正在擦拭剑身,很快就修复了一面新的铜镜。正是我梦中见过的规矩镜,这次却是完整的。

多谢你,让我完成了总兵的遗愿。他轻声道,作为回报,我会用你的眼,传承杨家的鉴宝技艺。

他举起铜镜,镜面突然光华四射。

在耀眼的光芒中,我看见自己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仔细辨认着文物上的每一个细节

最后一道光芒消散时,铜镜终于修复好了。那是一面我从未见过的精美古镜,镜背的四神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镜而出。

赵雄的身影在镜光中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在夜风中飘荡:

显魂镜,就当是送给杨家的谢礼吧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还残留着修复的触感。而桌上的那面新镜,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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