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鼓寨有出禁戏《月下缘》,寨老说这戏不能唱,唱了要招鬼。山叶屋 冕肺岳毒据传民国时有个叫月娥的台柱子,唱这出戏时猝死台上,死时还保持着最后一个亮相的动作。
从此,寨里立下规矩:不传《月下缘》,不唱夜戏,不单独进老戏楼。
偏我阿姐不服。她是寨里最好的花鼓戏传人,说要把这出禁戏改编成新戏,参加县里的汇演。
那晚她偷偷溜进老戏楼对戏,我在外面把风。子时刚过,戏楼里传来陌生的唱腔:
“月儿弯弯照九州,与君相约在西楼”
我扒着门缝一看,魂都吓飞了——戏台上不止阿姐一人,还有个穿戏服的女人在和她对戏。
那女人没有影子。
一
我连滚带爬去找寨老。寨老提着灯笼赶来时,戏楼里只剩阿姐一人,她正对着一把空椅子比划动作。
“月娥找上她了。”寨老脸色铁青,“快,把她拉出来!”
我们把阿姐拽出戏楼,她眼神迷离,嘴里还哼着《月下缘》的调子。更怪的是,她左手腕上多了个淡红的月牙印记,像被什么掐过。
寨老用艾草水给阿姐擦身,她突然惊醒:“我看见月娥了!她说说这出戏还没完。
原来月娥不是猝死,是被害的。凶手就在寨里,一直没找到。
“她让我帮她申冤。”阿姐举起左手,那个月牙印记在月光下发着微光,“这是她留下的记号。”
寨老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说月娥死后,寨里接连死了三个老人,都是当年戏班的人。死前手腕上都有这样的月牙印。
“这是索命印啊!”寨老声音发颤,“月娥要一个个找过去”
当晚,寨里最年长的鼓爷死了——手腕上月牙印,面带诡异的笑。
二
鼓爷的丧事上,阿姐突然像变了个人,跳上棺材唱起了《月下缘》。
她的声音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凄婉哀怨:
“那日西楼初相见,君赠玉簪定誓言”
寨老让人把阿姐拉下来,她却力大无穷,一把推开众人,直勾勾盯着寨老:
“师父,你还记得这支玉簪吗?”
寨老浑身一颤:“你你是月娥?”
“月娥”冷笑:“害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全场哗然。寨老年轻时确实是戏班班主,也是月娥的师父。
但寨老却镇定下来:“月娥,你找错人了。害你的,是你最信任的人。”
他指向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寨老的弟弟,哑叔。
哑叔突然挺直腰板,开口说话:“不错,是我。”
他的声音年轻洪亮,完全不像个老人。
三
哑叔,或者说当年的二师兄,道出了一段往事:
月娥原本和二师兄情投意合,却被班主许给了寨老的傻儿子。月娥宁死不从,在唱《月下缘》时改了戏词,当众表白二师兄。
“那晚我约她私奔,她却说要告发我偷戏班钱财的事。”哑叔眼神怨毒,“我只好把她永远留在戏台上了。”
阿姐,不,是月娥,凄然一笑:“你到现在还在骗人。”
她转向寨老:“师父,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寨老老泪纵横:“月娥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原来月娥是寨老年轻时和外地戏子的私生女,被迫寄养在戏班。二师兄得知月娥身份后,想通过控制她来夺取戏班。
“那晚我亲眼看见你掐死了月娥!”寨老指着哑叔,“可我为了戏班名声,只能帮你隐瞒”
月娥的鬼魂在阿姐体内叹息:“师父,我不怪你。我等的,只是一个真相。”
哑叔突然暴起,扑向寨老:“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一起死吧!”
四
就在哑叔要碰到寨老时,月娥控制阿姐的身体,唱出了《月下缘》最后一段:
“今生无缘共白首,来世再续未了缘”
戏楼里突然刮起阴风,所有戏服都飘了起来,像无数个鬼魂在起舞。
哑叔被一股无形力量按在地上,手腕上浮现出月牙印。
“月娥放过我”他哀求道。
月娥的声音冰冷:“那晚你掐死我时,我可曾求饶?”
寨老跪地痛哭:“月娥,是爹对不起你!你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吧!”
月娥的鬼魂从阿姐身上飘出,扶起寨老:“爹,我要的不是命,是清白。”
她转向众人:“从今往后,《月下缘》不再是禁戏。我要这出戏世代传唱,让所有人都记得——戏可以改,心不能歪。”
在晨曦中,月娥的身影渐渐淡去。阿姐醒了过来,手腕上的月牙印也消失了。
哑叔当晚在牢里暴毙,死状和月娥一模一样。
五
寨老把戏班交给了阿姐,第一出戏就是改编后的《月下缘》。
开演那天,戏楼座无虚席。唱到月娥改词表白那段时,戏台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月娥穿着戏服,在阿姐身边翩翩起舞。
观众都看痴了,分不清是人是鬼。
唱到最后,月娥对着台下深深一拜,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戏散后,我在后台发现了一支玉簪,正是戏里月娥戴的那支。
簪子上刻着一行小字:“戏如人生,莫负真心”。
阿姐把玉簪供在戏楼里,从此《月下缘》成了花鼓寨的招牌戏。
更神奇的是,每个唱这出戏的演员都说,月娥会在梦里教他们身段。有个小徒弟手腕上长了月牙印,不但没事,戏还越唱越好。
寨老现在天天来戏楼听戏,他说每次都能看见月娥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微笑着打拍子。
也许,对月娥来说,这样的结局最好——戏还在唱,人还在,只是换了种方式相伴。
而新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