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胭脂(1 / 1)

我们李家坳往西三十里,有座荒废多年的戏台,村里老人说,那地方夜里常能听见有人唱戏,唱的是一出早已失传的《血胭脂》。优品晓说罔 蕞薪蟑踕耕新筷

我太爷爷李青衫,曾是那一带最有名的旦角。班主说他天生吃这碗饭,身段好,嗓子亮,一上台,眼里就像含着三春湖水,波光潋滟。可他二十八岁那年,突然砸了妆镜,烧了行头,从此再不登台。

没人知道为什么。

故事得从一把梳子讲起。

那梳子是我太爷爷的私物,白玉质地,触手生温,梳身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据说每次上台前,他都要用这把梳子,蘸着特制的头油,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民国十七年,城里来了个新式学生,姓陈,说是省城剧社的,专程来拜访我太爷爷。两人关在屋里聊了半天,临走,陈学生看上了那把梳子,想买,我太爷爷说什么也不肯。

“这梳子沾了太多戏,离不得身。”他这样解释。

陈学生遗憾离去,没过几天,却派人送来一盒新式头油,说是西洋货,用着比梳子更便利。

我太爷爷试了一次,果然,头发又亮又服帖,还带着一股异香。自那以后,他便把白玉梳收进了匣子。

戏班的人都说,李老板用了那头油后,戏是越唱越好了。尤其是那出《贵妃醉酒》,眼波流转间,竟真有了倾国倾城的神韵。

可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

先是守夜的更夫说,总看见我太爷爷半夜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无一人的戏台子比划,嘴里念念有词,走近了却又不见人影。

接着,给他梳头的小徒弟说,李老板的头发越来越油,那股异香浓得发腻,而且梳头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盯着他。

最怪的是,班主发现戏台角落总出现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拖过的印记,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而这一切,我太爷爷自己似乎毫无察觉。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除了上台,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偶尔有人见他对着那把收起来的白玉梳自言自语,神情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位情人。

直到那年七夕,城里有场大戏。

那晚唱的是《霸王别姬》。

台上,我太爷爷饰演的虞姬水袖轻扬,唱腔凄婉;台下,座无虚席,鸦雀无声。

唱到虞姬拔剑自刎那一折,我太爷爷本该从袖中抽出道具剑,可他手一抖,抽出的竟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真剑!

台下哗然。

班主在后台急得跺脚,却见我太爷爷浑然不觉,继续唱着,眼神迷离,仿佛置身别处。

就在他举剑欲刎的瞬间,戏台四周的灯笼突然齐齐熄灭。

黑暗中,只听见我太爷爷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灯光再亮起时,他已倒在血泊中,脖颈上一道细密的血痕,汩汩地往外冒血。而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早已收起来的白玉梳。

更诡异的是,他的头发依然梳得一丝不苟,油光可鉴,那股异香在血腥味中格外刺鼻。

郎中来看过,只说伤势古怪,不像刀剑所伤,倒像是被什么极细极利的东西割破了喉咙。好在伤口不深,性命无碍。

但我太爷爷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他砸了妆镜,烧了所有行头,对着空气嘶吼:“我不唱了!再也不唱了!”

班主再三询问,他才颤抖着说出那晚的真相。

熄灯的那一刻,他感觉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手,强迫他举起剑。而镜子里,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正拿着那把白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着他的头发。

“那不是我的脸”他反复说着这句话,眼神恐惧。

我太爷爷离开戏班后,回到了李家坳,娶妻生子,再未唱过一句戏。

那把白玉梳被他埋在院中的桃树下,连同那盒未用完的头油。

多年后,我翻修老宅,无意中挖出了那个埋藏多年的梳妆匣。白玉梳依然温润,缠枝莲纹精细如初,只是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长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匣子里还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是我太爷爷的笔迹。

“陈学生送的哪里是什么西洋头油,分明是掺了尸油的邪物。那白玉梳也不是普通梳子,而是前清一位王爷用陪葬玉改制的,梳过无数死人的头发。”

“自用了那头油,我夜夜梦见一个红衣女人,她坐在镜前,用那把梳子一遍遍地梳头。她说她叫胭脂,是百年前冤死的戏子,要借我的身子还魂唱戏。”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每次上台,都能感觉她在操纵我的身体,用我的嗓子唱她的戏。台下掌声越热烈,她占据得就越深。”

“班主发现的那些暗红痕迹,是她最爱用的胭脂,据说是用处子血调的,所以她唱的戏又叫《血胭脂》。

“七夕那晚,她想彻底占据我的身子,在台上假戏真做,用我准备好的真剑自刎。幸好班主早有防备,暗中换了我的剑,又及时熄了灯。”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

“她还没走,只是暂时被困在了梳子里。李家子孙切记,此梳永不得现世,否则必遭横祸!”

我看得脊背发凉,正想将梳子重新埋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回头,只见年久失修的穿衣镜里,隐约映出一个红衣身影,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正对着我微笑。

那面容,竟与我有着七分相似。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梳子扔回坑中,慌忙填土。

可那红衣女人的身影,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坐在一面古镜前,那个叫胭脂的女人站在我身后,用那把白玉梳轻轻梳理我的长发。

“你太爷爷负了我,”她的声音幽怨,“他说要与我唱一辈子的戏,却把我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土里。”

我想挣脱,却动弹不得。

“你是李家的血脉,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她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帮我一个忙,我就放过你。”

她告诉我,百年前,她本是红极一时的名伶,却因拒绝一位权贵的追求,被陷害至死。那位权贵将她最心爱的白玉梳作为陪葬,却又在她死后不久,命人挖出她的坟墓,将梳子取出,用她的头发和鲜血炼制了特殊的“头油”,说是要让她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找到我的尸骨,好生安葬,让我入土为安。”胭脂的眼中流下血泪,“那把梳子和头油,必须用烈火焚毁,否则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异香。

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帮她。

根据她梦中的指引,我在城西的乱葬岗找到了她的坟墓。百年过去,坟冢早已破败不堪,棺木暴露在外,尸骨散落一地。

我小心翼翼地将尸骨收敛,重新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至于那把白玉梳和剩余的头油,我在院子里架起柴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火焰升腾时,我仿佛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自此,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红衣女人。

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直到半年后,省里组织地方戏曲汇演,点名要恢复失传已久的《血胭脂》。

作为李家后人,我受邀参与筹备工作。

整理老档案时,我意外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是百年前一个戏班的合影。照片背面用毛笔写着各人的名字。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中间的青衣女子——她的面容,与我梦中那个红衣女人一模一样。

而照片的角落里,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人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背面标注的名字是:陈知新。

陈学生?

我心中一惊,仔细查看资料,果然发现这个陈知新,就是当年送我太爷爷头油的那个省城剧社成员。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另一份档案中记载,陈知新后来成为着名的戏曲收藏家,尤其痴迷于收集各种与《血胭脂》相关的文物。而他最终的死因,是被人用极细的利器割破喉咙,凶器至今未能找到。

档案中还夹着一篇陈知新生前写的文章,题为《论〈血胭脂〉的表演艺术与巫傩文化的关系》。文中提到,这出戏最早是一种祭祀舞蹈,表演者通过特定的妆发和唱腔,可以与另一个世界沟通。而其中最关键的“道具”,就是一把特制的梳子和一种特殊的头油。

文章的最后一段被墨水污损,只能辨认出几个字:“梳通阴阳,油润冥妆,以活人之躯,承亡者之魂”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胭脂已经安息,为什么这些谜团依然纠缠不清?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我梦见了太爷爷李青衫。他站在那个荒废的戏台上,穿着虞姬的戏服,背对着我。

“孩子,你被骗了。”他缓缓转身,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悲伤,“那根本不是胭脂。”

太爷爷告诉我,百年前确实有一位叫胭脂的名伶,但她并非冤死,而是在一次表演中意外失足坠台身亡。

真正有冤情的,是另一个女人——胭脂的梳头丫鬟,小莲。

小莲天生一副好嗓子,却因出身低微,只能做丫鬟。她偷偷学戏,梦想有朝一日能登台演出,却屡遭胭脂的打压和羞辱。

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王爷看中了小莲,要纳她为妾。胭脂嫉妒不已,竟在小莲的胭脂中下毒,导致她容颜尽毁。王爷见状,当即取消了婚约。

小莲悲愤交加,当晚就用那把白玉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临死前,她发誓要报复所有站在台上风光无限的人。

“那把梳子确实被炼制过,”太爷爷说,“但用的不是胭脂的头发和血,而是小莲的怨气。她用自己魂魄为代价,将自己永远封印在梳子里,寻找合适的宿主,报复那些她永远成为不了的‘名角’。”

“陈学生也不是偶然出现的,他是小莲的后人,一直想方设法要释放先祖的魂魄。那头油,是他用特殊方法炼制的,能削弱宿主的心智,让梳子里的怨灵更容易附身。”

我听得浑身发冷:“所以,我见到的那个红衣女人”

“不是胭脂,是小莲。”太爷爷长叹一声,“你重新安葬的,也是小莲的尸骨。她骗你解开了部分封印,虽然梳子被毁,但她的怨灵已经获得了自由。”

“那她现在”

太爷爷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台下。

我顺着望去,只见观众席上坐满了模糊的人影,而戏台正前方的贵宾席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陈学生!他正微笑着朝我招手,而他的身旁,坐着那个红衣女人。

不,应该叫她小莲。

她缓缓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窗外月光惨白,院子里静悄悄的。

我起身喝水,却在经过穿衣镜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镜中的我,穿着一身红色的戏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手中拿着一把熟悉的梳子——那把本该已被烧毁的白玉梳!

我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我”却缓缓开口,唱起了那出失传已久的《血胭脂》。

声音凄婉哀怨,与我平时的嗓音截然不同。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逃跑,却动弹不得。

镜中的“我”一边唱,一边用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眼神越来越疯狂。

“多谢你,让我重获自由。”‘我’轻声道,“作为回报,我会用你的身子,完成我未竟的心愿。”

‘我’转过身,面向空无一人的房间,深深一拜。

“这一出《血胭脂》,献给在场的每一位。”

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下,又一下。

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纪教授也太好追了吧 至高权利 兽世娇养手册:五个兽夫在线争宠 萤雪落港 盗墓:两眼一睁穿沙海了 灭世第一仙 厉爷,夫人她又去降妖伏魔了 诛仙:从西游开始 西游:我孙悟空,苟在五指山下! 剑指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