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有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名叫唢呐沟。村子以出唢呐匠闻名,而最邪门的,是一支祖传的鬼唢呐。
这唢呐非同寻常,铜管泛着血锈色,吹奏时能通阴阳。村中世代遵守一条铁规:鬼唢呐不吹《安魂曲》,一旦吹响,必送活人。
一、绝响
陈默接到老家电话时,正在省城音乐厅准备独奏会。
小默,快回来,你爷爷要传鬼唢呐了。电话那头,村长陈老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焦急。
陈默的手一颤,乐谱散落一地。爷爷是唢呐沟最后一个掌握《安魂曲》的唢呐匠,也是他从小最敬畏的人。
他连夜赶回唢呐沟。村子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沿途的坟茔密密麻麻,每座坟前都摆着小小的纸唢呐,在山风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陈老根在村口等他,面色凝重:你爷爷三天前突然倒下,说是大限将至,非要传你鬼唢呐不可。
陈默心头一紧。他从小听爷爷说,鬼唢呐一代只传一人,传唢呐之日,就是上一任唢呐匠离世之时。
二、鬼器
爷爷躺在老宅的炕上,面色灰败,怀中紧紧抱着一支用红布包裹的唢呐。看书屋小税枉 首发见陈默进来,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
到底还是把你叫回来了。爷爷声音嘶哑,跪下,接唢呐。
陈默不情不愿地跪下。他受过现代音乐教育,对这套封建迷信向来嗤之以鼻。
爷爷颤抖着揭开红布,露出那支传说中的鬼唢呐。铜管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像干涸的血迹,哨片泛着诡异的青光。
记住三条,爷爷死死盯着他,一不吹《安魂曲》,二不吹给活人听,三不吹过子时。
陈默接过唢呐,入手冰凉刺骨,竟让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唢呐声,吹的正是《安魂曲》!
爷爷脸色大变:来了他们来了
三、夜奏
当夜,陈默被一阵唢呐声惊醒。
那调子明明是欢快的《百鸟朝凤》,却吹得哀怨凄厉,听得人心里发毛。他循声来到后院,只见爷爷穿着寿衣,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吹奏鬼唢呐。
更诡异的是,院中不知何时聚满了——它们身形模糊,在月光下几乎没有影子。
爷爷!陈默失声叫道。
爷爷猛地回头,眼睛一片浑浊:他们在听曲别打扰
陈默这才看清,爷爷吹奏的根本不是唢呐,而是一截死人的臂骨!那支真正的鬼唢呐,不知何时悬在半空,自己发出凄厉的声响!
四、索曲
第二天,爷爷彻底昏迷不醒。
陈老根来看过后,面色惨白:这是被‘听曲鬼’缠上了。必须用鬼唢呐吹奏《安魂曲》,送走它们。
陈默冷笑:不是说不能吹《安魂曲》吗?
此一时彼一时。陈老根压低声音,你爷爷年轻时破过戒,用《安魂曲》送走过一个横死之人。现在债主找上门了。
陈默在爷爷的旧木箱里找到一本残破的曲谱,上面果然记载着《安魂曲》。曲谱最后用朱笔写道:安魂一曲通阴阳,活人勿听鬼勿扰。若为私情破戒律,三代必偿阴阳债。
他忽然明白,爷爷非要传他鬼唢呐,是要他来了结这段恩怨。
五、旧债
陈默走访村中老人,终于拼凑出真相。
三十年前,邻村有个姑娘爱上了唢呐沟的年轻人,却遭家人反对。姑娘投河自尽后,怨气不散,夜夜在河边哭泣。姑娘的家人求到爷爷头上,爷爷心软,破例用鬼唢呐吹奏《安魂曲》为她超度。
那姑娘是安息了,最年长的陈七公叹气,但你爷爷坏了规矩,现在要父债子偿。
陈默听得浑身发冷:偿什么债?
那姑娘的怨气虽散,魂魄却附在了鬼唢呐上。陈七公说,她要找一个替身,才能重入轮回。
而陈默,就是那个替身。
六、替身
当夜子时,鬼唢呐自己响了起来,吹的正是《安魂曲》。
陈默被无形的力量拖到院中,看见爷爷不知何时醒了,正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对峙。
放过我孙子爷爷声音颤抖,我跟你走。
女子缓缓转头,露出一张被水泡得肿胀的脸:我要的是唢呐匠的传承他接了唢呐,就是下一代唢呐匠
陈默这才明白,女鬼要的不是替死鬼,而是传承人——她要陈默成为她在阳间的代言人,永世为她奏曲。
休想!爷爷突然抢过鬼唢呐,就要往地上摔。
女鬼厉笑:摔了唢呐,全村陪葬!
七、破咒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想起曲谱中的记载:鬼唢呐认主不认魂,以血为誓,可断旧约。
他咬破手指,抢过鬼唢呐,将血抹在铜管上:以血为誓,旧债已清!唢呐易主,前缘尽断!
女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开始消散:不!我等了三十年
爷爷老泪纵横:对不住当年是我糊涂
不怪您。陈默扶住爷爷,怪只怪这害人的规矩。
女鬼彻底消失前,深深看了陈默一眼:小心鬼唢呐的诅咒还没完
八、新声
爷爷在七天后安详离世。
陈默成了新一任唢呐匠,但他不再遵守那些陈规旧律。他用现代音乐知识改造古曲,让鬼唢呐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声音。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唢呐沟再也没闹过鬼。村民们都说,是陈默用新曲子超度了所有亡魂。
只有陈默自己知道,每当月圆之夜,鬼唢呐还是会微微震动,仿佛在为什么人伴奏。
他在爷爷坟前发誓,要让唢呐沟的唢呐声传遍世界,但绝不再是送葬的哀乐,而是新生的赞歌。
尾声
陈默的独奏会取得了巨大成功,那支鬼唢呐被博物馆收藏,标签上写着:民间乐器,约清末民初。
只有夜深人静时,值班的保安偶尔会听见展柜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唢呐声,吹奏的却是欢快的《步步高》。
而唢呐沟的村民们,如今都以家乡出了个音乐家为荣。那些关于鬼唢呐的传说,渐渐成了老人哄孩子睡觉的故事。
唢呐本无魂,曲终人自散。
旧律随风去,新声入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