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刚触到药杵上的红光,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枚被离火铜温养了半月的聚气丹,竟在丹炉里炸成了粉末。黑灰混着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出几个细小的燎泡,他却浑然不觉,盯着炉底那摊泛着黑气的残渣,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回事?”周烈扛着重剑闯进来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半屋烟,“这月你都炸第三炉了,离火铜认主还没稳定?”
林渊没抬头,用银簪挑起一点残渣凑到鼻尖。那股焦味里混着极淡的腥甜,像极了幽灯会教徒身上的煞气。他突然想起苏媚昏迷前说的话:“幽荧母株的根须,能顺着灵力管道钻进丹房……”
“林渊!”周烈的吼声炸在耳边,“青禾在山门外被人扣了!对方说,拿你那枚玉简来换!”
林渊猛地抬头,银簪“当啷”掉在地上。他抓起药杵就往外冲,离火铜的红光顺着指缝流窜,在腕间凝成的火焰印记烫得吓人——这不是巧合,炸丹是为了拖延时间,扣人是为了逼他交出玉简。
“等等!”周烈拽住他后领,往他怀里塞了个油布包,“刚从赵长老床板下搜的,你看看是不是这玩意儿。”
布包里滚出半块残破的龟甲,上面的纹路竟与玉简缺口严丝合缝。林渊指尖抚过龟甲边缘的齿痕,突然笑了——赵长老根本不是幽灯会的人,他是想独吞传承!
山门外的老槐树下,青禾被捆在树干上,嘴角淌着血,却仍梗着脖子瞪向对面的黑衣人。为首的家伙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把玩着青禾的短弓,弓弦上还挂着支淬了幽荧草毒的箭。
“林渊来了?”面具人笑起来像破风箱,“把玉简扔过来,我放这小丫头走。”
林渊站在三丈外,药杵在掌心转了个圈:“先放她。”
“你觉得我傻?”面具人突然拽了把青禾的头发,疼得她闷哼一声,“三数之内不扔,这箭就穿她咽喉——三……”
“别!”林渊扬手抛出个布包。面具人一把抢过,扯开看的瞬间,突然骂了句脏话——里面是半块烧焦的丹渣。
趁他分神的刹那,林渊脚下发力,离火铜的红光在地面拖出残影。药杵带着破空声砸向面具人手腕,却被对方用短刀格开。火星四溅中,林渊看清了对方刀鞘上的纹章——那是青竹宗内门执事的标记!
“是你,张执事!”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面具人扯下面具,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正是掌管宗门丹库的张执事。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赵老头那废物,藏了半块龟甲还敢跟我叫板。林渊,把完整的传承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青禾突然用尽全力撞向张执事的腰。那一下撞得并不重,却让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林渊抓住这瞬间,离火链顺着药杵窜出,缠住张执事持刀的手腕。
“啊——”惨叫声里,离火铜的红光正灼烧着他的皮肤,那里赫然露出个幽灯会的黑纹,“你怎么知道……”
“炸丹的时候就该想到了。”林渊一步步逼近,离火链越收越紧,“幽荧草的毒会让丹火变虚,只有经常接触母株的人,才能在丹炉里动手脚。”
张执事突然怪笑起来,另一只手猛地拍向自己心口。林渊暗道不好,拽着青禾往后急退——这家伙竟在体内养了噬魂虫!
爆炸声响起时,林渊用身体护住青禾,后背被飞溅的碎石擦出数道血痕。离火铜自动展开护罩,将毒烟挡在外面。等烟尘散了,地上只剩摊黑灰,还有枚滚到脚边的青铜令牌。
青禾挣扎着解开绳子,抓起地上的短弓:“他刚才说‘完整传承’……难道龟甲不止半块?”
林渊捡起令牌,上面刻着个“七”字。他突然想起赵长老死前那抹解脱的笑——原来老东西藏的不是龟甲,是线索。
“周烈!”林渊扬声喊道,“去丹库!张执事的柜子里肯定有东西!”
周烈的吼声从远处传来:“早去了!这老东西的丹柜里藏着个暗格,你猜我摸着什么了?”
林渊和青禾赶到丹库时,正看见周烈举着块巴掌大的龟甲,上面的纹路与之前那半块严丝合缝。三块拼在一起,终于显出完整的阵图,最中心的位置刻着“离火淬魂”四个古字。
“这是……”青禾的手指抚过阵图边缘的小字,突然倒吸口凉气,“幽灯会的祭坛下,根本不是煞源,是上古丹炉的残骸!”
林渊的目光落在阵图角落的注解上——“三灵根者,以血为引,可唤丹灵”。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幽灯会非要抓他,为什么张执事盯着传承不放——他们要的不是煞源,是能炼化万物的丹灵!
周烈突然踹了脚旁边的丹架,哗啦啦的瓷瓶碎裂声里,他骂道:“难怪这几个月丹库的离火铜损耗这么快,全被张执事拿去喂母株了!”
林渊的指尖在龟甲上轻轻敲击。离火铜的红光与龟甲的纹路相呼应,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突然笑出声:“有意思,张执事到死都不知道,他养的母株,其实是开启丹灵的钥匙。”
青禾凑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要……要用母株的汁液当药引?”
“不止。”林渊收起龟甲,离火链在他掌心绕了个圈,“还得去趟黑风谷。周烈,你带弟子加固山门,我和青禾去取母株。”
周烈把重剑往肩上一扛:“算我一个!上次炸丹的账,还没跟幽灯会算呢!”
林渊看着他胳膊上包扎的伤口——那是上次祭坛之战留下的,还渗着血。他突然想起苏媚说的“盟友不是累赘”,便点了点头:“带上离火铜熔浆,越多越好。”
三人往黑风谷走时,青禾突然指着林渊的后背笑出声:“你的离火铜印,好像比早上亮了。”
林渊伸手摸了摸,那里的皮肤确实发烫。离火铜在药杵里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龟甲,突然觉得赵长老的解脱,或许不是因为死,而是因为终于能把线索交出去。
“你们说,”周烈突然开口,“张执事是‘七’,那前面还有六个?”
林渊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药杵。离火铜的红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带,像条燃烧的尾巴,将前路照得透亮。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面对的就不只是幽灯会的小喽啰了——那些藏在宗门深处的黑影,终于要露出獠牙了。
黑风谷的入口比上次来时更暗,母株的根须已经蔓延到谷口,像无数条黑色的蛇。林渊的药杵刚靠近,那些根须就疯狂地往后缩,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看来离火铜真是它们的克星。”青禾搭箭上弦,箭尖的离火粉在黑暗里闪着微光。
林渊率先走进去,离火链在他周身环绕:“不是克星,是钥匙。”他回头看了眼周烈,“把熔浆准备好,等下可能要用。”
周烈拍了拍背上的陶罐:“放心,够浇半座山的。”
越往谷里走,母株的根须越密集。空气中的腥甜味浓得化不开,林渊的离火铜印烫得像块烙铁。当那株十人合抱的母株出现在眼前时,他们才发现,之前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母株顶部,竟嵌着块与龟甲材质相同的圆牌。
“那是最后一块龟甲!”青禾的声音发颤。
母株突然剧烈摇晃,根须如暴雨般射来。林渊的离火链瞬间展开护罩,却被根须撞得嗡嗡作响。周烈趁机将熔浆泼向母株的主干,滋啦声里,黑气冲天而起。
“就是现在!”林渊纵身跃起,药杵直指那块圆牌。离火铜的红光与圆牌相撞的刹那,整个黑风谷都在震颤。
母株发出刺耳的嘶鸣,根须疯狂地抽打过来。周烈用重剑劈开一条通路,青禾的箭精准地射向根须的节点——那些被离火粉碰到的地方,都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林渊的手指终于触到圆牌,龟甲自动飞过来拼合成完整的一块。当最后一道纹路闭合,母株突然停止了挣扎,根部裂开道缝隙,露出个闪着金光的丹炉残骸。
“丹灵……”林渊的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渊回头,看见个穿着宗主服饰的人影,手里把玩着枚刻着“一”字的令牌,笑得分外慈祥:“渊儿,把传承给我,你还是青竹宗的好弟子。”
离火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烫得林渊差点握不住药杵。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龟甲会在赵长老手里,为什么张执事敢动丹库——真正的大鱼,一直藏在最高处。
周烈将林渊和青禾护在身后,重剑在地上划出火星:“老东西,藏得够深啊!”
宗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冷得像冰:“本来想等你炼化丹灵再动手,看来是等不及了。”他抬手一挥,无数黑衣教徒从阴影里涌出来,刀光在黑暗中闪成片,“既然你们非要送死,我就成全你们。”
林渊将龟甲塞进怀里,离火链在他周身绕成圈。离火铜的红光第一次如此炽烈,映得他眼底像燃着两簇火。他突然笑了,看向周烈和青禾:“上次炸丹的账,这次一起算?”
周烈重剑出鞘,声如惊雷:“正有此意!”
青禾的箭已经离弦,带着离火粉射向最近的教徒:“加我一个!”
丹炉残骸在他们身后嗡嗡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对决擂鼓。林渊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没有回头路——但握着药杵的手,却稳得不像话。
离火铜的红光与丹炉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将黑风谷照得如同白昼。林渊突然想起玉简补全的最后一句:“凡步踏碎凌霄时,便是丹灵现世日。”
原来所谓的“”,从来不是循序渐进的安稳,而是在每一步都踩碎陷阱时,依然敢往前迈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药杵直指宗主:“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