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对布哈拉城的百姓而言,日子没什么不同。
巴扎里依旧喧嚣,香料与烤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清真寺的宣礼塔上,诵经声准时响起,悠扬而虔诚。
派出的信使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直到第四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刚刚照亮阿克萨莱宫的金顶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王城的宁静。
“魔鬼!魔鬼来了!”
城门口的卫兵惊恐地看着远处。
一匹战马正踉踉跄跄冲来。那马瘦骨嶙峋,肋骨如琴弦般根根暴起,口鼻中喷着浑浊的白沫,每迈一步都在剧烈打晃。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浑身浴血,身上的锁子甲破碎不堪,像是被某种巨兽的利爪撕扯过。
他的头盔不知去向,披头散发,脸上糊满了干涸的血痂和沙尘,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瞳孔涣散的眼睛。
“火火龙”
那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全都碎了全都碎了”
卫兵们壮着胆子凑上前,这才惊骇地发现,这名骑兵的右臂已经齐根断裂,伤口处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撕裂状,烂肉翻卷,白骨参差,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扯断的。
“是是帖木儿大人的亲卫队长!”
一名眼尖的百夫长认出了伤者腰间残存的铭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
阿克萨莱宫大殿。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那名幸存者被抬到了大殿中央。御医给他灌下了安神的汤药,又处理了伤口,但他依然处于极度的癫狂之中。
“说。”
汗王的声音在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帖木儿呢?我的三万大军呢?”
听到“帖木儿”三个字,幸存者猛地弹了一下,眼球暴突,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场景。
“没了都没了”
他突然抱住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碎肉!到处都是碎肉!”
“没有敌人我们看不见敌人!”
“只有火!喷火的管子!转动的管子!”
幸存者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那场噩梦。
“我们冲锋了像往常一样冲锋”
“然后那辆车上的布掀开了”
“火舌半里长的火舌!像割草一样!几千人一眨眼就倒了!”
“帖木儿大人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被打成了烂泥!”
“那是魔鬼的法术!是地狱的火龙!”
“轰!轰!轰!”
幸存者模仿着迫击炮的爆炸声,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天上也下火地也在炸”
“三万人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全都死了”
“呜呜呜真主啊那是末日”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的大臣都面色惨白,如听天书。
喷火的管子?
瞬间收割几千人的性命?
连人带马打成碎肉?
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但看着眼前这个被吓破了胆的亲卫队长,没有人敢怀疑他在说谎。
“啪嗒。”
他瘫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
完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果然是个陷阱。
那支明军根本不是什么流浪部落。
三万精锐骑兵,那是布哈拉汗国三分之一的家底啊!
就这么没了?
甚至连对方的皮毛都没伤到?
“汗王汗王陛下”
老维齐尔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帖木儿大人若是真的全军覆没,那那明军下一步”
“下一步?”
“下一步,就是我们了。”
“大明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找一个借口。”
“现在,借口有了。帖木儿那个蠢货,用三万人的性命,给大明递上了一把完美的杀人刀。”
大殿内瞬间乱成一团。
有的臣子建议立刻求和,有的建议向北方的罗刹人求援,还有的甚至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家产转移走了。
“够了!”
作为汗王,他不能先乱。
“传令!”
“全国总动员!征召所有能骑马的男人!修缮城墙,囤积粮草!”
“立刻派使者去希瓦汗国和浩罕汗国!告诉他们,唇亡齿寒!明军是冲着整个中亚来的,今天我布哈拉亡了,明天就轮到他们!”
“还有”
汗王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屈辱。
“再派特使,带上我的亲笔信,去去迎那支明军。”
“就说这是一场误会。伯克擅自行动,是叛乱!我们愿意赔偿!愿意称臣!只要他们肯退兵!”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两手准备。
一边备战,一边乞降。
虽然他心里清楚,希望渺茫。
与此同时。
黑水海子明军大营。
裴元正手里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
那是来自南京的回电。
电报的内容很短,只有冷冰冰的八个字。
【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裴元看着这八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核善的笑容。
他将电报递给身旁的参谋长。
“看,陛下已经给这场战争定性了。”
“布哈拉汗国无端袭击我和平商队,残杀我无辜商贾,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
“为了维护丝绸之路的和平与正义,为了保护大明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裴元站起身,目光投向西方那片苍茫的大地。
“我部奉命,对布哈拉汗国实施‘特别军事行动’。”
“传令下去。”
“全军拔营。”
“目标——萨马兰。”
“告诉哈丹巴特尔,这次不用装乞丐了。”
“把大明的龙旗,给我竖得高高的!”
“让中亚的蛮子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天朝上国,礼仪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