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
立希咬着牙，狠狠瞪了她一眼，但身体却诚实地动了起来。
她撑着床沿站起来，因为久坐和刚才的“运动”而腿软了一下，踉跄半步，
“哟，怎么腿都软了？”
“你这家伙闭嘴！”
立希红着脸，然后“哐当”一声拉开房门。
门外，正以各种姿势贴在门上、表情各异地“偷听”的三位少女，
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立希眼前。
祥子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表情僵住。
灯吓得往后一缩，樱花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睦则缓缓直起身，平静地回视。
立希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尤其在灯那受惊小动物般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臭着脸，拨开挡在门口的三人，咚咚咚地快步下楼。
不一会儿，她端着两杯刚泡好的、冒着热气的绿茶上来了。
一杯，递给了还站在门口、眼圈微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灯。
然后叹了口气，把门留了个小缝。
另一杯，立希端着，径直走回自己那一片狼藉的房间，避开了散落的杂物，放在了素世面前的书桌上。
“说。什么办法。”
她坐回床边，端起自己那杯，没好气地对素世说。
素世这才优雅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然后缓缓说道：
“转学。”
“转学？”
立希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我？就我这成绩？”
“不是转去更好的。”
素世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划着圈，
“东京都的学校，粗略分档的话，月之森一档，羽丘一档，再往后……”
她抬起眼，看向立希，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花咲川。”
立希握着杯子的手顿住了。
“花咲川……”
立希喃喃重复。
那是一所公认的升学率普通、校风相对自由散漫，甚至可以说有些“不良”聚集传闻的学校。
是很多“问题学生”或者对学习毫无兴趣的学生的去处。
“没错。”
素世点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冷静的分析感，
“月之森看重出勤和综合表现，羽丘对成绩和个人规划也有要求。”
“但花咲川一方面和羽丘是友校”
“一方面……以你现在的水平，进去着实问题不大。”
“你这家伙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让人火大……”
立希咬着牙，感觉拳头又硬了。
但不可否认，素世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有可取之处。
“这个提议有几个好处。”
素世无视他的怒视，继续条分缕析，“第一，对你那位‘精准踩雷’的父亲，”
她看到立希的手明显收紧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
“是个明确的信号——你拒绝他安排的‘阳关道’，宁愿自己走‘独木桥’。
切断他把你塞进你姐姐轨道的念想。”
“你姐姐总不能影响到花咲川的管弦部吧？”
“那可不一定……”
立希小声嘟囔着
“立希同学你在说什么呢？”
素世看着立希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请继续！”
立希摆了摆手，端正了坐姿
“第二，”
素世顿了顿，继续说到
“校风‘宽松’，意味着管理相对松散。翘课、打工、搞乐队……空间会比在羽丘大得多。
挺适合你这种……嗯，偶尔需要翘课的不良鼓手，不是吗？”
虽然“不良鼓手”这个称呼让立希额头青筋跳了跳，但她不得不承认，素世说的有道理。
花咲川那种环境，或许反而更适合自己……
她回想起了在羽丘天天没事在课堂上看看谱子的日子。
“第三，”
素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目光也变得有些深意，
“你姐姐……”
听到“姐姐”这个词，立希的手又是一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怎么又是她
“这个和她没关系吧？”
“当然有！”
“我给你提出转学方案，就是想让你向父母证明自己有是在独立思考人生规划的。”
“向他们说明你和你姐姐不一样”
“如果你一直躲在这个房间里，那你才真的，会被她永远踩在脚下，连翻身的念头都不敢有。”
素世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立希自我保护的壳，
“你姐姐，应该没有组过我们这种摇滚乐队吧？有过一群吵吵嚷嚷、各有各的毛病、却会因为同一段旋律而眼睛发亮的队友吗？”
“这个倒是没有。当初……想参加乐队，就是因为想做一些她没有做过的事情”
立希这个时候反而坦然起来，她抬起头，眼眸对上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
“果然，之前就被我说中了吧。”
“……”
“我虽然不想承认……你这家伙有的时候确实挺敏锐的”
立希耳尖红了一瞬，别过脸去。
不过紧接着，又被下一句给引得攥紧了拳头
“嗯，这可能就是知子莫若父吧。”
“……你这家伙果然很让人火大呢。”
素世没有管立希的小不满，继续说道
“你的想法——”
“在某一个你姐姐没有涉足、甚至可能无法理解的领域，超过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立希的呼吸舒缓了。
没有否认。
这就是她深埋心底，连对灯都未曾完全袒露的、卑劣又真实的野心之一。
“现在，你这个想法，还没开始实现吧？
“就这样，因为一次家庭争吵，就要要放弃了吗？关闭自己？放弃你选择的鼓，放弃……”
素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门口的缝隙，
那里，灯正捧着那杯绿茶，小口喝着，好看的樱色眼眸担忧地望着里面，
“放弃你亲手找到的、或许能容纳你‘椎名立希’这个存在本身的‘地方’？”
立希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带来清晰的痛感。
她依然没有动，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剧烈动摇。
素世看着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平淡：
“好了，茶也喝了，话也说了。谢谢你的‘招待’。”
她故意把“招待”二字咬得有些重，瞥了一眼房间的混乱。
“乐队的鼓手，我们会再找新的。”
她转身，作势要向门口走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立希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