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灯那边……”
“等等！”
一听到这个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希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素世的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
素世背对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果然。
这家伙的死穴，一抓一个准。
唉，立希同学，你太好搞定了。
这样以后是会吃亏的。
素世想着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果然，立希抓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
立希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挣扎和迷茫，像是在问素世，也像是在问自己。
“我真的能超越姐姐吗？”
“我们……我们的乐队……真的能……超越……成为一支好乐队吗？”
“好乐队？”
素世缓缓转过身，抽回自己的手，天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
“椎名同学，你对‘好乐队’的定义是什么？
是名气超过你姐姐的乐团？
是能登上武道馆？
还是卖出多少张专辑？”
立希被她问得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超越姐姐？那似乎是一个目标，但又好像不是全部。
登上更大的舞台？
她当然想，但那就是“最好”吗？
“名为立希的打鼓手，对乐队的看法是……”
素世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身，看着坐在地上、显得有些茫然的立希，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一个能……接纳真实的椎名立希的地方”
那是一个不用和别人比较，只是‘椎名立希’打鼓，‘高松灯’唱歌，‘丰川祥子’弹琴，‘若叶睦’弹吉他，而我弹贝斯……
“这样的，一个笨拙的、会吵架、会出问题，但依然会一起前行的……‘容身之处’？对不对？”
立希猛地抬起头，樱色的眼眸剧烈震荡着，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勾勒的渴望，被对方用如此直白的语言摊在眼前。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激烈地反驳，没有说“才不是”，
只是怔怔地看着素世，嘴唇微微颤抖。
“素世……你有读心术吗？”
最终，立希只挤出了这一句，声音干涩。
“只是椎名同学你……”
素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往日柔和的表情，甚至伸出手，似乎想去揉立希那头乱糟糟的黑发
“太好懂了而已。”
“啪！”
立希反应迅速地拍开了她的手，白了素世一眼，
“说话归说话”
“别动手动脚！”
素世不以为意地收回手，耸了耸肩。
“至于‘最好的乐队’……我觉得，那不是由现在的我们来定义的。
也许，是由我们五个人一起，在未来某个时刻，回头看去，才能共同定义的。
我们能做出什么样的音乐，能走到哪一步，
能成为什么样的自己……现在谁知道呢？”
她看着立希若有所思的眼神，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不从现在、从这里、从你打开这扇门走出去开始，
如果不从下一次练习、从下一首磕磕绊绊合奏的曲子开始努力的话……”
素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昏暗杂乱、仿佛与世隔绝的房间，
“那我们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说完，她不再看立希，转身，步伐平稳地走到房门口。
然后，在立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她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
“等等！素世你干什……”
“咔哒。”
门被打开了。
明亮得有些刺眼的走廊灯光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房间内的昏暗。
门外，祥子、灯、和睦还保持着关心的姿态，看到门突然打开，都愣了一下。
而门内，坐在床边、头发凌乱、穿着皱巴巴睡衣、
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而眯起眼睛的椎名立希，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彻底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啊——！”
立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灯。
她甚至忘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混合着喜悦和后怕，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还坐在床边、浑身僵硬的立希。
“立希同学！太好了……你终于出来了……呜……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
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立希肩头的布料。
立希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往后仰了仰，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灯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热度，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担忧和喜悦，像一股暖流，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冰墙。
深深的愧疚和酸涩涌上心头，让立希喉咙发紧，鼻子发酸。
她缓缓抬起手，笨拙地轻轻回抱住了灯单薄颤抖的肩膀。
“对不起……toori……让你担心了……”
立希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些许鼻音。
紧接着，祥子也走了进来。
琥珀色眼眸里含着温柔的水光，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张开手臂，将紧紧相拥的立希和灯，一起轻柔地环抱住。
“立希，欢迎回来。”
她在立希耳边轻声说。
立希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灯的肩头，感受着来自两个方向的、温暖的拥抱和毫无保留的接纳。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这两天的委屈、愤怒、孤独和自我怀疑，悄然滚落。
“呜呜呜呜呜呜呜”
素世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天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柔和的光。
她侧过头，看向依旧安静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若叶睦。
“小睦，不进去吗？”
她轻声问。
睦抬起浅金色的眼眸，看了看房间里那抱成一团、又哭又笑的三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
然后，用她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小声地、清晰地说了句：
“不用了。”
“立希同学身上……好像有点味道。”
“……”
房间里的哭声和安慰声，瞬间戛然而止。
正沉浸在感人重逢氛围中的椎名立希，身体彻底僵住。
她猛地从灯和祥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脸上那点感动和泪水还挂着，
但整张脸却在瞬间“腾”地一下，涨成了熟透的番茄色，一路红到耳朵尖和脖子根。
她、她两天没洗澡没换衣服，刚才还跟素世“打了一架”出了汗……
这、这岂不是全被灯闻到了？！还被小睦那个家伙当面说出来了？！
“我、我我去洗澡！！！”
立希发出一声近乎悲鸣的喊叫，手忙脚乱地跳起来，
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三人中间挤了出去，
低着头，同手同脚、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直奔走廊尽头的浴室，还差点在门口绊了一跤。
“砰！”
浴室门被重重关上，还传来了反锁的“咔哒”声。
房间里，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
灯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祥子也有些愣神，随即忍不住抬手掩住了嘴，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而靠在门框上的长崎素世，看着那扇紧闭的浴室门，
又看了看旁边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普通事实的若叶睦，
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再也抑制不住的、灿烂的笑容。
她在心里，默默掏出了那块不存在的记分牌，在上面写道：
睦 vs 立希，
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