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失控(1 / 1)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

玖兰主宅特有的、混合着熏香还有血腥味的空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千织包裹。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壁画,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华丽与死寂。

一切都和离开前一样。

千织被李土紧紧攥着手腕,几乎是被半拖半拽地带回这里。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本就未愈的身体开始抗议,胸口闷痛,喉咙发痒。

但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沉默的阴影。

踏入主宅大厅的那一刻,李土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但攥着千织手腕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轻。

他猩红的眼眸扫过周遭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仆从,一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暴戾感重新充盈胸腔。

千织在脚踩上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的瞬间,就像完成了某项既定的程序。

他不再看李土,只是微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朝着那间属于他的卧室走去。

没有丝毫留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身后的男人。

这种全然的无视,比激烈的反抗更让李土感到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刺痛。

“站住。”

李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封般的寒意,在大厅空旷的回音中格外清晰。

千织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也没有回头。

刚刚压下的怒火“腾”地又烧了起来。

李土几步上前,再次伸手,这次不是抓手腕,而是直接攥住了千织纤细的小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强行将人拽得转过身,面对自己。

“私自逃出去,帮着别人对抗我,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李土逼近一步,死死锁住千织低垂的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咆哮,

“做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事,现在,就没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吗?!嗯?”

他的呼吸因为愤怒而有些急促,带着不悦和灼热的的气息拂在千织脸上。

千织被他攥得生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别过脸,避开李土咄咄逼人的视线,留给对方一个沉默的、苍白的侧脸和脆弱脖颈的线条。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像一桶油浇在李土心头的火上。

他所有的愤怒、不安,还有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千织的逃离和绯樱闲预设的假象而产生的恐慌,全都在这沉默中发酵、膨胀,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说话!”

李土失去了耐心,空着的那只手猛地伸过来,有些粗鲁地捏住千织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面对自己。

他的指尖用力,在那细腻却冰凉的肌肤上留下了红痕。

“看着我!回答我!”

他需要听到千织的声音,哪怕是恐惧的啜泣,或是愤怒的指责,任何反应都好过这该死的、将他隔绝在外的沉默!

“啪!”

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响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千织抬起那只自由的手,用尽了此刻所能调动力气,又快又急地,扇在了李土靠近他的那侧脸颊上。

力道其实不重,以李土的力量,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但手掌接触皮肤时冰凉的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千织看向他的目光都让他心口一滞。

那目光里没有恼怒,没有平常被他逗弄时的羞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厌烦和冷漠的决然。

清晰地表达着一个意思。

够了吗?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李土愣住了。

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的暴怒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错愕所取代。

他活了这么多年,站在权力顶峰,习惯了所有人的敬畏与服从,何曾被人……

用这种方式对待过?

错愕之后,是排山倒海、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那股怒火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都有些发红,捏着千织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骼发出危险的咯吱声。

然而,就在他即将失控的刹那——

“咳咳……咳咳咳……”

被他捏着下巴、强行面对他的千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破碎而痛苦。

苍白的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喘瞬间涌上不正常的潮红,青绿色的眼眸里迅速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长睫剧烈地颤抖着。

李土的动作僵住了,暴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随着千织无法抑制的呛咳涌出,滴滴答答,染红了他自己的下巴,也溅落在李土捏着他下颌的手指上。

血色在苍白肌肤和衣料的映衬下,惊心动魄。

李土脑子里那根名为“暴怒”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慌。

那恐慌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彻底,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怒火。

“千!”

他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捏着千织下巴的手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松开,转而慌乱地、却又无比小心地扶住千织摇摇欲坠的肩膀。

身体的动作快过了混乱的思绪。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咳得蜷缩起来、不断溢血的千织揽进自己怀里,手臂环过他单薄颤抖的脊背,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却极其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

“千…别激动…我不是要吓你……”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语无伦次,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暴戾与威严,只剩下全然的惊慌失措。

他抬起头,扫向旁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的侍从,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医师!最快的速度!把擅长调理血脉的全都叫来!!”

侍从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土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千织的咳嗽稍微平息了些,但喘息声依旧略显急促,唇边和下巴沾满了刺目的血渍,脸色比纸还要白,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被咳出的泪水沾湿,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他甚至不敢用力抱紧,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这易碎的琉璃。

那温热的、带着腥甜气的血液沾在他的手上、衣服上,烫得他心头剧痛。

“……我不问了……我不逼你了……”

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在千织汗湿冰凉的额角,声音低哑得近乎哀求,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语,

“别生气……千,别气……是我不对……”

他所有的脾气,所有的强势,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千织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他只是偏过头,将脸埋进李土胸前的衣料里,避开他的视线。

即使虚弱至此,他依然不想看他,不想理他。

李土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疼痛。

但他此刻顾不上了,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怀抱的姿势,试图让他更舒服一些,然后大步流星地抱着他朝着千织卧室的方向去。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熏香早已被撤下。

厚重的窗帘拉拢,只留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

医师已经来过又走了,留下的诊断比之前还要糟糕。

“千织少爷的身体经此一遭,本就脆弱的平衡彻底倾覆,内里乱成一团,气血两亏,本源动摇。必须绝对静养,保持心境平和,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土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眸深处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

他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挥挥手让医师退下,吩咐按照最稳妥的方子去配药。

床上的人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衣,脸上和手上的血污也被仔细擦拭过,正沉沉地昏睡着。

或许是药效,或许是极度的虚弱,他睡得很沉,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苍白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黑发凌乱地散开,长睫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脆弱,了无生气。

李土的目光,一寸寸地掠过他憔悴的眉眼,掠过他没什么血色的唇,掠过他脖颈淡青色的血管。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一种几乎将他淹没的陌生的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有些迟疑地,轻轻触碰了一下千织放在被子外面、冰凉的手。

然后,慢慢地,将那只细瘦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很凉。

凉得让他心头发慌。

他看着千织昏睡的容颜,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

一道清晰而尖锐的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李土傲慢偏执的灵魂深处——

明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明知道他经不起刺激,明知道逼迫和威胁可能会带来更糟的后果……

可他却被怒火和占有冲昏了头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只顾着将他抓回身边。

他差点……亲手毁掉自己最想抓住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李土感到一阵冰冷彻骨的后怕。

他向来视规则与旁人感受如无物,此刻却为自己加诸于眼前人身上的伤害,而感到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久到壁灯的光芒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脱掉外套和鞋子,掀开被子一角,动作极其轻柔地躺到了千织身边。

他伸出胳膊,以一种极其谨慎的、近乎拥抱的姿势,将千织连同被子一起,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像之前无数个夜晚,抱着人得到片刻喘息那样。

少年的身体依旧冰凉,带上了一点药味。

李土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千织微凉的额发,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回来就好了……”

他对着沉睡的人,近乎耳语般地低喃,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疲惫与一丝妥协,

“不想说就不说…想发脾气就发…”

“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哑了一点,

“你好好的……就好。”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冰凉的单薄身躯更贴近自己温热的胸膛,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令他不安的寒意,就能确认他的存在。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彻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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